不逼你

  外衣被解開,脫下。他的動作很輕柔,仍令她驚恐地顫栗。

  她不敢掙紮。他是男人,她在他的掌握中。他是皇帝,太多人的性命和幸福在他的掌握中。

  她沒有掙紮。她是個女人,青春已逝韶華不再的女人,也許他只是眩惑於她曾經的羽毛,讓他發現她的羽毛已經落光,她的身體遠遠比不上他擁有的眾多年輕活力的胴體,也許他就會對她索然無味,也許她還能有離開的一天。

  感覺到她的緊張害怕,他越發憐惜心動,動作越發輕柔,一邊耐著性子去剝她的衣服,一邊溫柔親吻,喁喁細語,眼中溢滿柔情蜜意。

  她緊緊地閉著眼睛,不肯看他。

  她看見年幼的怡安,拼命地掙開眾人的束縛,哭喊著追上來:媽媽,你不要我了麽?

  她看見哈爾濟朗一動不動地站在碼頭上,目送海船消失在水天之間。她聽見他在說:媽媽,我等著你和妹妹——

  她看見刀光劍影,血肉橫飛,阿格策望日朗縱馬拼殺。她聽見他悲憤無奈的呼喚:楚言——

  眼淚漫出眼眶,順著臉頰滾滾而落。

  他嘆息著,用衣袖去擦:“別哭,別哭,朕不會傷你。”

  眼淚越擦越多,越流越兇,終於澆熄了他心頭那點欲火。長嘆一聲,將她攬進懷中,拉過被子蓋住兩人:“別哭了,朕不逼你!睡吧,別哭了。”

  她的淚卻止不住,濕透了她的頭發,濕透了他的衣裳。

  他不知該怎麽哄,怎麽勸,只好摟著她,輕輕在她背上拍打,直到她哭得累了,在他懷中沉沉睡去。

  這麽多年了,她還是這般愛哭!這麽多年,她受了多少委屈,還不能放心地哭上一通,不知攢了多少眼淚。他嘆著氣,抽出被壓得有些發麻的胳膊,看看那肩上濕漉的淚痕,心疼心酸又有些甜蜜,拉起另一支袖子為她抹去眼角殘留的淚珠。

  她呢喃了一聲:“日朗。”

  他十分挫敗,卻又無可奈何。當日他有心無力,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她遠嫁。十余載夫妻,她為那個男人生了一雙兒女,又一直以未亡人身份,照顧那個男子的兒子和部屬。那人留在她心裏的影子,豈是幾天驅得走的?是他太性急了!

  不論如何,她回來了。他能給她更習慣更喜歡的環境,更留戀更鐘情的一切,他的身影落在她眼裏,滲進她心裏,慢慢地把她的心拉回來。就如她所說,十幾年都等了,再多等一陣也無妨。

  在他懷中,她睡得很安心。她在他懷中哭,在他懷中睡。

  胤禛的嘴角露出溫柔的笑意,拉高被子,一只手環著她,好心情地入了夢鄉。

  楚言一覺醒來,枕畔還留有些許溫熱,龍涎香氣味和高頂寬敞雕梁畫棟的室內迫使她想起頭天晚上發生的一切。

  昨夜,她睡在了他的龍床上。他說“朕不逼你”。不知昨夜那樣,他逼了她,還是沒逼她?

  有點驚訝,他起床離開,她竟然一無所覺。這麽多年磨練出來的警覺驚醒,短短幾天就退化了麽?

  “夫人,您醒了?”

  “唔。”確認身上小衣還穿得好好的,中衣也只解開了幾個扣子,楚言推被坐起。

  立刻走進來兩個宮女,撩起幔帳,掀開被子,服侍她下床,為她穿好鞋。又有四個宮女端進來洗漱用品,熱水,替換衣裳和梳妝用具。

  感覺到她們又勝從前的小心殷勤,楚言心裏不知什麽滋味。昨夜情形,落進這些人眼中,還不知怎麽想呢。

  有心叫她們放下東西,退出去,不知為何卻覺得心虛,開不了口,畢竟是他的寢宮,伺候他的人,只得客隨主便。

  感覺到這位主子心情不是很好,宮女們越發小心翼翼,深怕惹她不快。

  養心殿規矩多,最要緊的一條就是奴才之間不許私傳消息。然而,該知道的,他們自有辦法知道。

  這個韶華已逝,風韻不減的女子就是人人都以為幾年前死去的靖安公主,怡安格格的親生母親。名義上,她應該是皇上的妹妹。皇上似乎並不打算恢復她的身份,而是將她藏在了養心殿。

  從她出現的第一夜,皇上就表現出從沒有過的耐心和細心。從前,皇上對怡安格格異乎尋常的疼愛遷就,不過是對她母親的十分之一。她回宮以後的這幾天,皇上心情一直很好,沒有發過脾氣,很好伺候。

  養心殿的太監宮女都已經明了這位夫人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和重要。然而,昨夜,他們還是暗暗吃了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