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天涯海角

他抱我坐在輪椅上。我仰頭問:“我們去哪?”他笑,“北京又幹又冷,的確不適合養病。我們往南走,去最南邊。”他帶我去海南。侯機的時候,我舔了舔嘴唇,還有些反應不過來,怎麽轉眼就在機場了呢。他立即問:“渴了嗎?我去買飲料。在這乖乖等著。”我柔順的點頭。

包裏的手機恰巧響起。操曹焦急的聲音傳過來:“續艾,你怎麽了?聽說出車禍了,是不是真的?”我問:“你聽誰瞎說的?”他說:“我到你上班的地方去找你,他們都說你請假了。我剛剛又到你住的地方,和你同住的女孩說你出了場車禍,腿折了。到底是不是?你現在在哪?”我說:“你聽她們誇大其辭!說什麽信什麽!沒事兒,不小心撞上了,扭了腳,沒什麽要緊的。你看我現在不是中氣十足麽!”他接著追問:“那你這些天在哪?我過去看看你。怎麽會撞到了?被什麽撞的?有沒有看醫生?嚴不嚴重?”

我默然了一下,隨即用輕快的語調說:“真沒什麽事,修養幾天就好了,你別來了。”他不滿的說:“續艾,你撞傷了,也不說一聲。現在還不讓我去看你。”我忙說:“沒沒沒。我好著呢。天天大魚大肉,吃了睡,睡了吃,比人家休假還舒服。”他喊:“續艾——,你撞傷了,行動不便,心裏一定不好受。身邊又沒人陪著,很無聊吧。我去看看你,陪你說說話,聊聊天,不好嗎?”

我怎麽讓他來看我,總不能跟他說我和宋令韋在一塊吧。於是說:“誰說沒人陪我?我跟我哥在一塊呢。他正要帶我回老家養病。”他“哦”,語氣顯得十分失望,“怪不得,原來你跟你哥在一塊呀。那你老家在哪?什麽時候走?我去送你。”我忙推辭:“不用了,不用了。我哥都安排好了。”他嘆口氣,“續艾,你這就走了嗎?什麽時候回來?我去你老家看你好不好?”我嚇出了一聲冷汗,裝作為難的說:“這樣不大好吧?再說你工作不挺忙的嗎?”他沒再說話。我忙打圓場:“又不是不回來了!再說回家也是一件好事呀。”他問什麽時候回來。我說不知道。他說:“那好,我等你回來。”有些喪氣的掛斷電話。

宋令韋回來,遞給我熱氣騰騰的飲料。我喝了一大口,將手機電池拔下來,隨便扔進包裏。我很怕突然接到警察局打來的電話。他推著我往入口走去。我現在身邊有的,所能依靠的只是眼前這個男人。我覺得自己身心憔悴,一連串的事件,驚恐的,荒謬的,害怕的,全部疲於應付,連喘息的空隙都沒有,幾近崩潰。無論身體還是精神都受到極大傷害,我想我應該好好休息。離開這裏,離開纏繞的夢魘,或許這樣比較好。

他從電腦前移開視線,伸出手摸我的臉,說:“累了吧?好好休息,睡一覺就到了。”我問:“你走的開嗎?”他永遠有批不完的文件,開不完的會議,談不完的合同。他柔聲說:“沒事。我順帶去那邊做市場調查。”我覺得安心了,掏出安眠藥。他見了,又皺眉,說:“還是睡不著?這樣不大好。”我知道,是藥三分毒,本來有好長一段日子沒吃了。可是現在不得不借助藥物才睡的穩。或許將來有擺脫的一天——或許吧。他並沒有一味的阻止。

還在飛機上,就看見碧藍純凈的天空,纖塵不染,和北京灰暗陰霾的天空截然不同,心情不由得輕快舒暢,飄然欲飛。另一片天空,另一片心情。天氣熱的簡直不可思議,上飛機時還穿著厚厚的羽絨服,下飛機只能穿襯衫短庫。我熱的大汗淋漓,換了條長裙,一直垂到腳踝,遮住腿上的繃帶。一下飛機,直奔亞龍灣。沿著環島高速公路東線南下,依山傍海,滿眼的青山隱隱,綠水悠悠。旁邊的山峰連綿起伏,時而如橫踞的雄師,巍峨高聳;時而如高臥的美人,眼波橫轉;時而如害羞的少女,恬靜可愛。

沿途迤儷的青山映襯著藍寶石般的蜿蜒流淌的海岸線,風光如畫,視野開闊。我嘖嘖稱嘆,這就是三亞嗎?果然不負眾望,美的清麗脫俗,渾然天成。我笑:“宋令韋,這個地方好極!”他寵溺的看著我,笑:“喜歡嗎?”我拼命點頭,說:“我可以住在海邊,每晚在海浪的輕哄聲中睡去。然後,就不用吃安眠藥了!”又擔心的問:“住的地方能看到海嗎?”他怔了下,笑著點頭:“可以,你可以隨時隨地看到大海。”我十分興奮,似乎可以聞到濕潤猶帶有鹹味的海風。

他並沒有帶我住酒店,而是住進了海邊的私人別墅,清凈自在。他抱我從車上下來,眼前便是新月形的亞龍灣,有“天下第一灣”之稱,更有“不是夏威夷,更勝夏威夷”的美譽。濃藍如緞的海面平靜無波,藍的沒有一點的渣滓雜質,像完美無暇的藍寶石,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不忍逼視。背靠的青山蔥綠依舊,熱帶植物蓊郁繁茂,活力充沛。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如是。北京尚處於寒冬臘月,這裏已然是陽光明媚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