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滿身風雨

她說:“還好,脖子和臉上都濺上了碎玻璃片,恐怕會留下疤痕。手臂也燒傷了,圓點似的灼傷,估計消不掉了。”我當場呆住了。她又接著說:“哦,對了,還有一位宋先生,老在半夜時分來看你。我們覺得奇怪,他說白天工作忙,沒有時間。”我背過身去,沒再說話,在她的扶持下回到病房。

操曹迎上來,牽起我的手說:“累不累?快躺下休息。”我摸到他手臂上的紗布,嘆氣:“你受傷了。”他平靜的說:“一點小傷。”我說:“你坐過來點。”他靠近我,問:“怎麽了?”我伸指輕觸他臉龐,他明白過來,抓住我的手說:“沒事,真的只是一些小傷。一些碎玻璃片,劃傷了,過些時候就好了。”我說:“那一定會留下疤痕,難看死了。”他輕笑:“那你可不許嫌我難看。”我笑了下,說:“我當然不嫌,不過暗戀你的那些小姑娘可要傷心了。”他握緊我的手,說:“其他人我不管,只要你不嫌就行。”

嘆口氣,正要說話,聽到推門聲,我轉頭,不知來人是誰。操曹有些吃驚的喊出聲:“令韋!”他說:“我來看看林艾。”聲音裏聽不出情緒起伏。操曹說:“恩,她今天剛醒來,精神好很多了。”他沒回答,周圍突然沉寂下來。過了好半晌,操曹有點艱難的說:“那你們聊,我先出去一下。”順手帶上房門。他在我身邊坐下,輕輕摟住我,柔聲問:“眼睛怎麽樣?還覺得疼嗎?”我說:“醫生說還要再做手術。”他安慰我:“你別擔心,鄭主任說手術成功的話,復原是很有希望的。”我“恩”一聲,輕輕點頭。

他擁著我沒說話,似乎想這樣到地老天荒。我說:“護士小姐說你半夜來看我,那天晚上,我總以為是做夢。”他說:“我也希望只是一個夢,你就不會受這樣多的痛苦。”我心中驀地一酸,好半天才說:“你這麽忙,還要往醫院跑,累不累?”他只是親吻我的頭發。我說:“你回去休息吧,我很好。”掙開他的懷抱,拉上被子躺下來。他能來看我,已經足夠,不能再糾纏不清。

他一定明白我的意思,不知道此刻是什麽表情。過了許久,聽的他說:“先把眼睛治好,其他的,全部交給我,不要多想。”我以為他要走了,沒想到他俯身親我的唇,喃喃低語:“艾,放心,以後,我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我胸悶氣堵,嘆口氣,說:“這次受傷,不關操曹的事,你走吧。”他緊了緊我的手,仿佛有話要說,最後平靜的說:“好,我先走了,還有一點事要處理,等有時間再來看你。”我黯然,他當真就這麽走了!他臨走前又囑咐我:“要聽醫生的話,不要害怕,不要擔心,一切有我。等傷養好了,我們一起回家。”親了親我的臉,就這麽走了。我十分納悶他最後一句話究竟是什麽意思。

身體狀況一穩定,再次進行手術。鄭醫生告訴我手術很順利,如果情況沒什麽大的變化,過幾天就可以拆紗布。說一開始視線可能會有些模糊,是正常情況,要想復原,還得精心調養個一年半載,視力慢慢會好些,又叮囑了一大堆注意事項。拆線的時候,我很緊張,哽咽著說:“鄭醫生,為什麽我還是什麽都看不見?”以為一定是瞎了,差點哭出來。鄭醫生笑說:“紗布還沒拆完呢,你當然看不見。閉上眼睛,別亂動,讓你睜開再睜開。”

睜開眼,受光線刺激,眼睛又是一陣刺痛,十分不習慣,再睜了幾次,慢慢適應了。眼前像隔著雲霧輕紗,朦朦朧朧,有些不清楚。鄭醫生開玩笑的說:“看的清這是什麽嗎?”我僵著身子,半天沒說話。他有些緊張,問:“還是看不見?”冷汗都冒出來了。我有些為難的說:“我不知道這個工具叫什麽,像剪刀,可是一定不是剪刀。”他籲口氣,又問:“什麽顏色?”我說:“拿近一點,有些模糊。恩——,好像是銀色的,又好像是白色的——”還想再繼續形容下去,他大手一揮,打斷我:“行了,銀白色的。沒問題,回去好好歇著吧。盡量少用眼,早晚再來檢查一次,別忘了上藥。”

操曹一臉緊張的看著我,小心翼翼的問:“怎麽樣,看的見嗎?”我湊過去,伸手摸他的臉,嘆氣說:“怎麽辦?都毀容了。”脖子和手傷的重一點,還纏著紗布,下巴上的傷口已經結了疤。右臉還好,幾個斑點似的痕跡,好的差不多了,幾乎看不大出來;左臉下邊好幾處痘痘似的傷痕,還沒好,嵌在他那樣一張清俊斯文的臉上,覺得十分醜陋。他不在意,說:“哪裏有那麽嚴重,再養幾天就好了。”只是驚喜的看著我,說:“續艾,你看的見了!真是太好了!”由衷的開心,連日來緊皺的眉頭終於舒展。看的出來,整個人仿佛都輕了。他對我是這樣的愧疚。這麽些天,一定備受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