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忘川·涼裟(第4/7頁)

她像斷翅的鳥墜下,血珠散在半空,落在她嘴裏,澀澀的。她回想她這一生,遺憾實在太多,可再也沒有機會去圓滿。

她閉上眼,似乎看見白色身影縱身跳下,朝她伸出手來。

失去意識前,是顫抖的聲音在她耳邊低喃:“你說過你還不想死,醒過來,涼裟。”

她在床上躺了一月有余。

程天衣說她命大,掉下去的時候掛在了十一天的月桂樹上。可她分明記得是沈玦跳下來救了她,但似乎沒有人知道。

他將上好的傷藥遞給她,走到門口時駐足,問:“我用你擋刀,你是否怨恨我?”

她彎著唇角,是順從的笑:“能為教主犧牲,是涼裟的榮幸。”

潛入十三天的殺手已經全部被清理,但他們能躲過巡查潛進來,必是有內應。教內開始了大規模的清除叛教者活動。

涼裟一人在十三天養傷,程天衣頭一次派了護法保護她,沈玦就在其中,是畢恭畢敬低眉順首的樣子。

她斜躺在軟榻上,語氣淡淡:“我想要三種不同顏色的花,你們去給我找來,你……”手指指向沈玦,“留下來保護我。”

三名護法領命而去,屋內終於清靜,一時沉默,半晌,她緩緩開口:“謝謝你救了我。”

“是上天旨意,與屬下無關。”

她覺得這樣的沈玦有點陌生,卻也十分有趣,不由坐直身子,卻扯到傷口,吸了口氣。上一刻還道貌岸然的人下一刻已經箭步沖到她身邊將她抱住。

“傷口還未好,不要亂動!”

話落方覺失體,垂著手後退一步。她覺得好笑,就真的笑出來,冰涼手指牽住他的手,感覺到他微微一顫。

他的手真的很溫暖呐,如果這雙手牽著她看遍人間美景,此生便再也沒有任何遺憾了。

良久,他蹲下身來,輕柔地擁抱她:“他竟然用你擋刀,我會讓他付出代價。”

他捧著她的臉,將吻印在她唇上,溫柔的,寵愛的:“等我殺了他,我帶你走,涼裟。”

她偏著頭似乎在思量,唇邊攢著笑意,終於點頭。

她依舊在十三天養傷,程天衣並沒有將叛教者揪出來,這讓他日漸暴躁,可以看見眼底的血腥湧動。只是每日在世外天待過之後出來,會恢復清明。

世外天是包括涼裟在內的禁地,程天衣第一次將她帶到十三天時就對她說過,進入這裏的那天,便是你的死期。

這些年她很聽他的話,也沒有什麽好奇心。

最近卻有些蠢蠢欲動了。世外天在最後面的石室,她挑了個程天衣不在的日子前往,每接近一步,就感覺自己離死近了一步,卻並不怎麽害怕,大概是好奇心蓋過了恐懼。

石門前是一株盛開灼灼的桃花,也不知在這十三天是如何存活下來。她緩步走近,清風似有感應,拂過花枝搖晃,灑落一片紅色花雨。

“你在這裏做什麽。”

她聽見程天衣的聲音的時候,他已經站在她身後。她想,完了,死期到了。

他卻並沒有發怒,走到她身邊,目光深沉地看著這滿樹桃花:“你見過這花?”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於歸,宜其室家。”她低吟出口,“曾在教主的房中閱過此詩,今日是第一次見。”

他笑了笑,突然伸手箍住她的下巴,眯著眼,是危險的模樣:“你可知道,上一任聖女是如何死的?”

她忍住疼痛:“自盡而亡。”

他放輕了嗓音:“你可知她為何要自盡?”

手上力道幾乎要將她捏碎,她疼得說不出話來,艱難地搖了搖頭。程天衣驀地放手,將她摔倒在地。

“因為她不聽話,竟妄想進入世外天,於是我不再為她煉制佛陀淚。沒有佛陀淚的滋養,她迅速衰老,一夜白發,滿臉皺紋,她無法接受美貌離她而去,於是自刎了。”

她猛地擡頭,滿眼的難以置信,嗓音卻放得低低的:“沒有佛陀淚,會,迅速衰老?”

他笑著蹲下身,手指拂過她的臉,明明是笑著,卻讓人恐懼得發抖:“否則你憑什麽能得到這獨一無二的美貌,你如今的盛世光芒是你用今後全部青春換來的啊。”

他將她扶起來,細心地替她撣了衣裙上的灰塵:“今日之事,我不追究。今後,不可再犯。”

他轉身進入石室,涼裟在桃花樹下站了很久,終於面無表情地離開。

所以每一任聖女都死得特別早,因為她們是用一生歲月換這無用美貌。從來沒有什麽天生麗質,任何女子都可以成為聖女,只要有佛陀淚。美貌的背後,是飛快流逝的青春歲月。

第伍章

中原武林拿明教無可奈何,最終由光明寺方丈上報國君,稱邪教意欲蠱惑人心,禍亂朝綱。國君盛怒,派遣軍隊掃除明教分壇。由於軍方的介入,明教不得不收縮勢力,盤踞大漠,與中原分庭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