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忘川·硯今(第6/7頁)

君毓告訴明裏這些的時候,像是看透了什麽一樣,加了一句話:“他們在成親前任長風就會死,硯今也不會有事。”

他輕信了君毓。

總要有人為任長風的死付出代價。

當拜火教集結人馬討要說法時,君毓毫不猶豫將硯今交了出去,直言是她因不願嫁給任長風而下毒加害,純陽願以教規處死硯今,給拜火教一個交代。

明裏一腳踢開殿門,長劍對著君毓刺過去,她堪堪避開,面有怒色:“你這是要欺師滅祖嗎!”

他看著她,眼裏怒火騰騰:“棋子用完就丟,掌教手段當真是好。但你信不信,她若有事,我絕不會放過你。”

君毓冷笑兩聲,目光凜冽:“終於承認你喜歡自己的師父了?當年你那麽幹脆的和她斷絕師徒關系,為的不就是有一天可以光明正大的和她在一起嗎?”

她一劍挑開對準自己的長劍,恢復往日莊嚴:“你想救她,就想辦法拿到拜火教義和拜火劍法,沒有這兩樣東西,他們也翻不出什麽大浪,我也不會再忌憚他們,自然也不需要為了給他們一個交代殺了硯今。”

他收劍割斷腰間佩戴的代掌門信物,轉身離開。

“這個東西還你,屆時我用拜火教義來換她,你若食言,我必血洗純陽。”

半月之後,君毓這些年派出去尋找雲遊掌門蹤跡的探子終於傳來消息。掌門為了阻止魔女非狐墮魔,散盡修為,卻最終被成魔的非狐殺死,令人惋惜。

她其實早有心理準備,面無表情聽完,最後緩緩開口:“可打聽到,掌門師兄臨死前,有什麽遺言。”

探子更深地低下頭:“善待非狐的徒弟。”

她挺得筆直的背影有一瞬間的搖晃,袖口雙手緊握成拳,好半天才語氣平淡讓人退下。

三清殿檀香的香味熏得人頭暈,她冷笑一聲。

“你為了非狐不惜放棄純陽,最後卻死在她手上,當真可笑。你至死還在掛念她留在純陽的這個徒弟,我便讓她來陪你好了。”

明裏回到純陽的時候,硯今被綁在太極廣場的石柱上,白色道裙血跡斑斑,飛雪飄落如天地祭奠。

他飛奔而來,一柄長劍無人能敵。他將她抱在懷裏,語聲顫抖得可怕。

“對不起,對不起,硯今,我回來了。”

他目色血紅看著君毓,嗓音幾近嘶啞:“你說過我拿到拜火教義就會放了她!”

君毓冷冷看著他:“你是我純陽弟子,若你迷途知返,純陽掌門之位……”

“閉嘴!”他暴怒打斷:“我不稀罕什麽掌門之位,我只要她活著!”

是他錯了。他為了名揚天下無數次傷害她,放棄她,到最後他終於想要挽回的時候,一切都已太遲。

她在他懷中劇烈咳嗽起來,鮮血從唇角溢出,他慌張得去拭她唇邊血跡,她卻將手指伸向虛無:“桃……花……”

他忍住即將破喉而出的哭聲:“我帶你去。”

他抱著她在雪裏飛奔,掠起寒風刺骨,殷紅的血一路滴落,似雪地裏開出了艷麗的花。

數年未開的桃花此時竟然發出粉嫩花盞。她躺在他懷裏,唇角一點點掠起,人之將死,亦是笑著模樣。

“明裏,桃花開了。”

她伸手想拍他的頭,就像曾經一樣,可在半空便無力垂下,他將她的手緊緊握住,聽見她虛弱又執著的聲音。

“明裏,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嗓音輕飄飄的,“我曾經許願,若它開花,我就嫁給你。很可笑吧,我竟然喜歡上自己的徒弟。”

他發抖得去吻她冰涼的唇,淚滴劃過她的臉頰落在冰涼雪地:“我娶你。硯今,我娶你,不要睡,我們這就去成親。”

血不斷湧出濕透她的衣衫,她依舊輕輕地笑:“我曾聽人說,死前牢記心愛之人的名字,死後不忘,來世便可尋到他。”她的氣息漸漸虛弱,目色已然渙散,卻仍固執說話,“明裏是純陽給你取的道號,你原本是叫什麽?我會好好記住,下一世,我一定早點來找你。”

他終於痛哭出聲,緊緊摟住她下滑的身體,深深埋進她的頸窩,溫熱眼淚流過她冰涼的身子:“程天衣,我叫程天衣。”

清風拂過,緋紅桃花紛紛而下,將她掩埋。

她生於桃花下,終死於桃花下。

尾聲

“後來啊,我重傷君毓,背著硯今殺出純陽,將她葬在桃花林,後又被中原正道追殺。”

講述這如血般慘烈的過往,他的眼眸已是古井無波,只是提到那個像雪一樣的女子,仍能尋到痛苦之色。

流笙輕嘆一聲:“再後來,你聚集拜火教徒,重整拜火教義,在大漠以西創建了明教,名動中原。”

他並不詫異她會知道,只淡淡笑了笑:“可還是失敗了,明教已散,我也將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