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忘川·玲瓏(第6/7頁)

他笑意盈盈看過來,問她:“身體可還有不適?”

她坐起來,冷冷望著他:“你是誰?”

他揮了揮衣袖,企圖讓她看清他袖口的繡花:“我是藥谷的醫者,是言瑨拜托我來給你治病的。”頓了頓,唇角挑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其實很早之前就是我在給你治病。從你第一次昏迷吐血開始,可是你心底郁結太深,我醫不好你的心病,總是被言瑨責罵醫術不精。”

她死死盯著他,動了動慘白的唇:“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他點點頭:“聽不懂也好。你既然醒來,我也要走了。”

她叫住他:“言瑨在哪裏?”

他起身推開房門,一聲長嘆伴著投進屋內的晦暗光線:“大概死了吧。”

他離開後不久,垂影端著藥碗進來,看見她失神坐在床榻上,驀地紅了眼撲到床邊。從垂影哭哭啼啼的聲音中她得知,十三煞滅門了。

就在大哥帶走她的那一晚,城中內鬥不斷,幾乎損耗了十三煞的一半人馬,玉山門的人早已埋伏在城外沖進來,輕易便制服了另一半人馬,重奪江東一代霸主地位。

那個稱霸一方的十三煞,就這麽從江湖上消失了,一同消失的,還有言瑨。

她想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沒有人能告訴她。

尾聲

“所以我找到你,我想知道言瑨他……到底有沒有愛過我呢?”

她說完這番話,臉色又白了幾分,只是眉頭依舊緊縮,再也沒有曾經天真嬌靈的模樣。

流笙點了點化作清澈之水的茶盞,問她:“難道你不好奇背後的那段真相嗎?”

她目不轉睛望著水面,嗓音似夏夜呢喃:“其實那些真相對我來說根本不重要。無論他對我做過什麽,只要想到那是他,好像都可以原諒。”

夏風吹動竹葉,也吹起一幅幅塵封的過去。

在十三煞崛起的時候,它的內部其實不算穩固。言瑨父親的大哥,言瑨的三位叔叔,這群水賊出身的武夫誰也經受不住權力的誘惑,彼此明爭暗鬥,痛下殺手。

言瑨的父親為了得到更多的支持,娶了另一個勢力主的女兒為妾,作為正妻的言瑨母親從此開始夾縫求生的日子。終有一日,言瑨與母親受盡欺負再也難以忍受,母親帶著他逃出去。可妾室趕盡殺絕,派人追殺他們,母親為保護他而死,在掉落山崖那一刻,他看見追殺他們的人中,有常年跟在父親身邊的侍衛。

原來這一切的行為,都獲得了父親的默許。他為了權力,可以完全摒棄人性與骨肉親情。

上天垂憐,言瑨沒有死在亂世中,他開始年少的流浪,就是在那時,柳絮飄飛的揚州,他遇到了玲瓏,從此交付一生真情。

十三煞逐漸稱霸,他的父親也終於穩坐幫主之位,將目標對準了玉山門。他知道他那個毫無人性的父親會對玉山做出什麽,這個將他養大的如家一樣的地方,那個將他視作親人好好珍重的姑娘,他怎麽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滅亡。

在十三煞稱霸的那些年,妾室和她的兒子被暗殺身亡,如今他的父親沒有子嗣,他如果回去,就是唯一的少主。

於是他離開了。

悄無聲息,沒有告訴任何人,制造偶然的機會回到了父親身邊。父親果然將他當做繼承人接回去,宣布了他的少主身份。

之後便如傳言一樣,十三煞進攻玉山門,戰勝之後本要將其滅門,是他勸阻了父親。他分析了玉山門的傳承地位和優勢,讓父親明白將其收到麾下比滅門好處太多,又提出和親為質,將玉山門的獨女掌握在手中,玉山便不敢有任何異動,總算讓父親點頭同意。

只是他不能對玲瓏做出任何親密行為引起父親的猜疑,只有一步步疏遠,一點點傷害,連玲瓏自己都以為他真的只是將她當做工具,遑論他人。這是一場行走在刀尖的謀劃,他什麽都不敢告訴她,讓她置身事外,是對她最好的保護。

父親放下戒備,一切的暗中行事都變得順利。他假意傾心言桑,利用言桑的虛榮和她父親對權力的覬覦,納她為妾,又冷眼看她與青梅竹馬幽會,懷上不屬於他的孩子。

生下兒子後,一直對幫主之位虎視眈眈的三叔果然開始蠢蠢欲動,暗地集結人馬想要奪權。他又將言桑與侍衛私通的消息放出來,證據確鑿之下殺死言桑,令三叔忍無可忍,終於兵戈相見。

而在這之前,他早已讓藥谷的朋友幫忙,將他的一半計劃透露給她大哥,讓他在合適時機帶人埋伏在城外,待雲水亂起來便乘虛而入,一舉將其滅亡。

誰也不會料到,十三煞的少主,他只有對十三煞無盡的恨。只有用這個方法幫玉山門重新崛起,才能徹底解救他深愛的姑娘。

他想,他的愛算什麽呢。她失去了他的愛,卻可以重新得到一個溫暖的家,她的父母,她的哥哥,她無憂無慮的大小姐生活。他在不在,都無所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