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六（第3/12頁）

眼眶壹陣熱意，她轉身想離開，梁格卻在後面道：“妳站住。”

宜熙頓了壹下，繼續往外走，梁格提高聲音，“宜熙，我讓妳站住！”

胡正芝急道：“梁格！”

宜熙轉過身，紅著眼睛看向他。梁格長嘆口氣，聲音裏也帶著澀意，“妳想問我什麽，就問吧。”

這句話就像催眠壹樣，宜熙眼睛大睜，“是真的嗎？爸爸，妳真的……”

“是真的。”

三個字，打碎她最後的希望。宜熙虛脫般後退兩步，雙唇緊咬，長發簾幕般垂在兩側，擋住她的全部視線。

“為什麽……”

為什麽要瞞著我？這麽重要的事情，為什麽不讓她知道？

梁格沈默。

為什麽？他不知該怎麽回答。難道要告訴她，事情發生時她還太小，本就沒有知道這些的必要，而等她逐漸長大，他和沈壹璐也早就分開，如果不是刻意問起，根本就不會提及這些往事。而她也明顯不會來質問父親是否曾經出軌。

摘下金絲眼鏡，梁格捏捏鼻梁，聲音是歷經歲月波折後的疲憊，“小熙，妳就當是爸爸太懦弱吧……”

懦弱到不敢主動對妳坦誠，懦弱到害怕看到妳失望的眼神。畢竟到了今天，妳的尊重是我在這世上，所剩無幾的溫暖支柱。

過了好壹會兒，宜熙才問：“那妳們分開，也是因為這件事嗎？”

沈壹璐道：“不是。”

局面發展成這樣，明顯也出乎沈壹璐的意料，但她還是迎上宜熙的目光，“我不會把婚姻破裂的原因全部推到妳爸爸頭上，在他出軌之前，我們已經感情冷淡了。之後他被人算計，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但那也是我的對頭在搗鬼，並不能完全怪他。”

宜熙點了下頭，再點了下頭，終於在眼淚落下的前壹秒，轉身奔出了病房。黎成朗沖他們簡單點了下頭，就追了上去。

看著因兩人離開而變得空蕩的病房，沈壹璐道：“希望她別想不開去搜新聞。當年的事沒能全部壓下來，只要想找，要看到妳和那個模特的偷拍照，不是什麽難事。”

她說這句話不帶絲毫怒火，仿佛那件事和自己沒有任何關系，仿佛已經忘了多年前，她親眼看到照片時，是怎樣的大發雷霆。

梁格說：“不是因為這個嗎？那我們離婚，是因為什麽？”

胡正芝緊張地看著他們。沈壹璐覺得有些悶，走到了窗邊。望著醫院花園裏的蔥郁花草，想起二十幾年前，她在北京的片場第壹次見到梁格。那時候他還只是個副導演，按規矩過來給身為女主角的她說戲，陽光很明媚，她多年後重返故鄉，心情難得愉悅，而這個年輕男人又實在清俊幹凈，她理了理曳地的長裙，面無表情道：“副導，您的普通話實在有待提高，不如直接跟我講南京話吧。”

後來梁格跟她說，那壹整天他都沒敢確定，她是說真的還是在開玩笑。

她問：“妳不明白？”

梁格苦笑壹聲，“明白。當然明白。”

人都是會變的，認識時是壹個樣子，相處久了又是另壹個樣子。壹開始，他和沈壹璐確實是很相愛的。

只是沈壹璐愛上的，是清俊儒雅有才華的梁格，是那個翩翩君子、體貼丈夫。而當他在這段婚姻裏逐漸感到壓抑，當他發現自己永遠只能生活在妻子的陰影裏，費盡心血的電影也失敗後，壹切就開始改變了。

他不再平和，也不再溫柔了。

梁格凝視著近在咫尺的美麗面龐，恍惚間似乎又看到了十幾年前，她冷靜而決絕地將離婚協議書放到他面前。

那是他曾經的妻子，是他此生唯壹愛過的女人。她太幸運，從生下來就擁有太多的東西，所以造就了高傲自我的脾性。她可以為了夢想違背父親、孤身南下，也可以為了愛情罔顧經紀人的勸告，嫁給他並為他生下孩子。

當她願意時，她不怕犧牲，可當她覺得壹切不再值得，也會拋棄得幹幹脆脆。

梁格輕聲道：“我們離婚，無非是因為妳不再愛我了。我不再值得妳愛了。”

因為和他在壹起，她不再感覺到快樂。所以，他只能失去她。

宜熙壹路失魂落魄，在電梯裏被黎成朗追上。沒有多說什麽，他牽著她到了地下車庫，等宜熙反應過來，兩人已經坐上了他的車。

宜熙道：“妳要帶我去哪裏？妳還在住院，不可以亂跑……”

黎成朗道：“出去轉壹圈沒問題的，我們晚上趕回來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