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六（第4/12頁）

黎成朗的傷勢已經好得七七八八，他本來就沒梁格傷得重，現在連梁格都快出院了，他也等不了多久。宜熙心亂如麻，也就沒再反對，頭靠著玻璃窗戶，茫然地看著外面的車水馬龍。

黎成朗帶宜熙回了他的公寓。雖然幾個月沒住人，但有鐘點工定期打理，房子依然幹凈整潔。就是沒什麽吃的東西，黎成朗打開冰箱翻了翻，只找出壹包掛面和幾個雞蛋，於是決定來下碗面。

可沒等他開始動手，壹路上都沈默不語的宜熙卻舉著盤DVD走過來，說：“別忙了，陪我看電影吧。”

這是兩人相處時最熱衷的活動之壹，倒兩杯紅酒，窩在沙發上看壹部老電影。黎成朗閱片量很大，弄出這個視聽室也是為了方便自己，宜熙比他小了十幾歲，這方面就差的遠了，好在黎成朗不介意陪她把同壹部電影看第二遍甚至第三遍。用他的話說，好電影本來就需要反復觀摩，但宜熙堅持認為這是他在討好自己。

黎成朗有點驚訝，沒想到她現在還有這種興致，不過在看清電影的名字後，眼神就變得復雜。

視聽室裏漆黑壹片，大熒幕的白光只映照著前方壹塊小小的面積。宜熙不想坐沙發，赤足坐在地毯上，黎成朗也陪著她。他用胳膊和腿把她環在身子中間，兩個人就這麽依偎在壹起，看這部彼此都非常熟悉的電影。

是黎成朗的出道作品，《如夢令》。

男主角是宜熙的幹爹周學淵，女主角如夢則由沈壹璐飾演，故事在今天看來沒什麽新奇，無非壹個女人和三個男人的故事。沈壹璐是美貌高傲的大家閨秀，丈夫參加北伐戰爭犧牲後，她便立誓為夫守節，不惜拒絕愛慕自己多年的初戀。然而沒想到在守節的第十年，被周學淵飾演的軍閥看上，之後便是壹出強取豪奪、愛恨交織的戲碼。如夢雖然留在了軍閥身邊，卻和他常年冷戰，之後又在幾次相處中與軍閥的兒子熟悉起來，最終讓對方心生愛慕。

這個運氣不好的繼子就是黎成朗了。

徐華導演的片子敘事節奏壹貫緩慢，伴隨著數不清的長鏡頭，還有似是而非、充滿隱喻的臺詞。整部電影的感情克制而雋永，深入勾勒了女主角的內心世界，她矛盾而悲涼的愛情。這是沈壹璐再次提名戛納影後的電影，雖然最終沒能拿到獎杯，但大家都明白，那是因為她幾年前才拿過壹次。

即使沒有大獎，《如夢令》也成為了文藝片的經典，電影裏沈壹璐穿著各種旗袍走過大街小巷、亭臺樓閣的場景，深深刻在了壹代人的腦海。

兩人欣賞著這部傳世之作，心思卻都不在上面。默然坐了許久，宜熙忽然道：“妳之前隱瞞我的，就是這件事？”

黎成朗默認。過了好壹會兒，宜熙才又問道：“那妳知道，具體是什麽情況嗎？”

宜熙低著頭，臉上是脆弱又倔強的表情，黎成朗發覺，每次面對這樣的她，他都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輕嘆口氣，他道：“具體什麽情況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在梁先生和沈老師結婚五、六年後，梁先生曾經和別人在壹起，還被狗仔拍到過……”頓了頓，“其實，妳也看到過類似的報道，不是嗎？”

宜熙手攥得緊緊的，指甲幾乎嵌進肉裏去。

香港的陳年舊聞她都沒有刻意去搜過，這些新聞也許看到過，但她並沒有往心裏去。香港小報有多愛胡謅她再清楚不過，爸爸的電影失敗後就變成了媒體群嘲對象，他們安插給他的罪名太多了，吃軟飯、出軌背叛甚至打架鬥毆，要是全相信她就白被他養了二十幾年。

但原來，這件事是真的……

“為什麽不告訴我？”

黎成朗不答反問：“那妳現在知道了這件事，能原諒沈老師嗎？”

宜熙雙手抱膝，眼睫低垂，沈默了壹會兒才道：“她說，沒有必要。”

她的聲音夾雜在電影背景音中，聽起來有點模糊，“爸爸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她知道我誤會了她，可是這麽久過去了，從來沒有試圖跟我解釋。妳覺得是為什麽？”

黎成朗：“也許，她是不願妳因為這件事對梁先生失望……”

“又或者，是她認為我知不知道真相，並不重要。”宜熙短促壹笑，“這更符合她的性格，不是嗎？聽起來真是不可思議。壹個母親，在自己女兒心目中的形象，對她來說居然不重要。還是說，她從來就沒把我當成過女兒，所以才可以那麽瀟灑地放棄，任由我誤解她這麽多年？”

“小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