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第2/3頁)

陳啟明不信那個邪,去香港考察了一圈,在酒吧裏看見德國的Restinlin甜酒賣一千三百多,而供貨價才幾十塊,覺得此中大有商機,於是興沖沖地跑去見Restinlin的代理商,一個名叫奧斯卡的香港爛仔,交了五萬港幣的保證金,預付了四十多萬的貨款,回家後到處聯系銷路,跟深圳的幾家酒吧都簽了合同,滿以為這次可以大賺一筆,沒想到過了十多天貨還沒到,陳啟明知道要壞事,連夜跑到香港,一把揪住奧斯卡的衣領,連聲催促他還錢還錢。

奧斯卡幾乎被勒閉了氣,百般辯解,說是德國原廠的問題,讓他回去繼續等,最多一周之內就能到貨。陳啟明雖然厚道,卻也不是傻子,知道此人不可相信,打死也不肯回深圳,一步不離地跟著他。奧爛仔沒辦法了,說既然你信不過我,我就把貨款退給你,但是保證金不能退,誰讓你“have no credit”(沒有信用)。no credit就no credit,遇到騙子,能拿回貨款也算燒高香了,陳啟明跟著他來到中環的考克咖啡吧,奧爛仔拿出支票簿刷刷地填了兩筆,說這下咱們兩訖了,你幫我看一下包,我去一下洗手間。

洗手間就在十幾步之外,陳啟明沒想到會有空城計,拿著那張支票翻來覆去地審查,過了五六分鐘也沒見人出來,知道壞了,跌跌撞撞地沖進去,像獵犬一樣嗅著鼻子到處搜索,卻連只蒼蠅都沒發現,最後一擡頭,看見廁所後門大開,一條亞麻布簾在風中漫卷來回,原來奧某人早已作法尿遁而去。

從那以後,陳啟明再也沒找老丈人要過錢,每次黃家聚會,談起誰誰誰又賺了多少,他就一臉羞紅。黃仁發雖然沒什麽文化,但歐洲美國都去過,見過一些世面,沒太把這事放在心上,有時還會安慰這個敗家的女婿,說不就一百多萬嗎,等你走完這兩年黴運,選個好項目,幾天就賺回來了。陳啟明拜服於地,做感激不盡狀,心中卻想,誰知道兩年後我在哪裏呢。

一入侯門深似海,陳啟明沒入過侯門,但進了村長家的門,感覺水也不淺。前黃村長轄區之內有賭馬場、美容院、夜總會,幹的都是不容於廣大人民的勾當,這些人要麽是黃村長的朋友,要麽就是他的世侄。

黃蕓蕓的姐夫開了個紅玫瑰夜總會,黑白兩頭混,不要說平頭百姓,就是一般的警察都惹不起。有次某派出所指導員到他那兒搞事,在三三八包間抓了一個吃搖頭丸的本地爛仔,聲稱要封店,黃姐夫給了兩萬他還不滿意,口口聲聲威脅說要把店裏的人全抓進去,惹得黃姐夫無名火起,打電話叫來六十多條大漢,把門口堵得死死的。指導員見了這陣勢,褲襠裏陣陣發冷,趕緊借坡下驢,拿著兩萬塊灰溜溜地下了樓。黃姐夫吃飯的時候說起這事,豪情大發,說老子一生不受人欺負,真惹得老子發了火,拼了生意不做老子也要幹掉他!

繁華背後,處處殺機。陳啟明知道利害,所以每次跟孫玉梅約會都小心翼翼的,出門防盯梢,進門怕偷窺,每次都是他去酒店開好房,然後讓孫玉梅送貨上門。開始的時候孫玉梅很爽快,召之即來,來了就脫褲子,慢慢的就有點拖拉,說要送貨、要結賬、要請商場經理吃飯,有時候一吃就是幾個小時,陳啟明把一條煙抽光了還不見她的人影。做床上保健運動時也有點心不在焉,哼啊哼的,小半像快活,大半像對付,陳啟明本來就有點緊張,一邊飛擒大咬,一邊還要豎著耳朵聽門口,再加上孫玉梅的消極抗日,戰鬥力漸漸減弱,一天比一天體力不支。有一次比賽只持續了兩分多鐘,陳啟明覺得自己辜負了廣大人民的殷切期望,正慚愧呢,孫玉梅扯過一張紙來擦了兩把,不顧陳大戶朝霞般的臉色,不鹹不淡地說:“咱們下次幹點別的吧,老做這個也沒什麽意思。”說得陳啟明幾欲自殺。

以前每次約會,陳啟明總要掏個三百五百的,說是給孫玉梅的交通費,但事實上打車用不了幾個錢,這錢更像是肉金。孫玉梅來者不拒,有錢就往口袋裏裝,慢慢地光肉金也賺了一兩萬。到一九九七年十一月份,“順馬”運動服飾選她作廣東總代理,給了九十幾萬的鋪底貨,孫玉梅在廣東省台打了幾天廣告,找了幾個分銷商,不到一個月就全賣了出去,凈賺了將近二十萬。眼看著手裏的錢越來越多,她就不太把陳啟明當回事,總是說生意忙,脫不開身,有時一個月都見不上一次面。

一九九八年四月二十三日是陳啟明二十七歲生日,晚上一家老小出去大吃了一頓。陳啟明喝了兩瓶啤酒,想起自己二十七年的風雨歷程,想起高中時被小地痞欺負到不敢出門,想起遊行之後挨了處分,被老爹當眾毆打,想起這輩子沒有誰真正地愛過他,心中傷感頓生。把老婆孩子送回家後,一個人到咖啡館裏坐了一會兒,本以為孫玉梅會問候一聲,但一直到十二點也沒等到那個電話,他失落得像丟了錢包,猶豫了再猶豫,終於忍不住撥通了孫玉梅家裏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