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第3/10頁)

“對不起。”我再次低聲下氣地道歉,我欠每個人的。

“算了。”他嘆氣,“十點了,我送你回去。”

在街道上我就看到家裏的燈光,先吃了一驚,算算日子,便定下心來。

彭維維外出旅行十幾天,應該回來了。

循著敲門聲跑來開門的,果然是維維。她曬黑了許多,氣色卻很好,一頭順直的長發披散在肩頭,光可鑒人,顯然這一趟玩得很愉快。

“喲,回來了!”她活潑地看看我身後,“我在窗戶裏都看到了,是哪位男士有此榮幸,打動了你的芳心?”

我像是做了虧心事,依舊不能和她長時間對視:“你別胡說,就一朋友。”

她吃吃笑:“我又不是你媽,你緊張什麽?不就是那只小蜜蜂嗎?”

我躲進浴室沖熱水澡,自己給自己打了半天氣:她和孫嘉遇已經分手了,我這麽做實在不能算撬人墻角。覺得心理建設做得差不多了,才換上睡衣出來。

維維正坐在沙發上吃蘋果,拍拍身邊的坐墊對我說:“過來過來,跟我匯報匯報,我不在家這幾天,你都做了點兒什麽?”

這些天我心裏七上八下,也沒有人可討個主意,一直堵得難受。猶豫半天,我問她:“維維,如果一個男的跟你說,他不想結婚,是什麽意思?”

她很敏感,看我一眼回答:“是小蜜蜂說的?那還跟他混什麽?直接踹掉。”

我低下頭,感覺心如刀絞:“那意思是說,他想娶的,不是我?”

“差不多。”維維咬著蘋果直點頭,“男人墜入愛河,是三十秒之內的事,他們老把性沖動當作愛情。可是結婚啊,那是另外一回事。”

“是不是男人和女人那什麽了,對她的興趣就會減淡?得一直抻著他才行?”

“那也不一定。太難搞定的,幾次上不了手,他可能就撤退了,又不是仙女,非在一棵樹上吊死。”她忽然笑起來,擰著我的臉問,“你今兒怎麽了,盡問些奇怪的問題?真和小蜜蜂那什麽了?”

“去你的。”我臉紅,著實白了她一眼,“我和安德烈只是朋友。”

也好,寧可她這樣誤會。我真是怕她,我一直無法忘記她眼睛裏曾有過的煞氣。

日子在我的忐忑中過得不鹹不淡,時光流逝,窗外依然是寒冷的冬季,維維繼續著她花枝招展的生活,依舊會時常失蹤三五天不見蹤影,不過那輛車牌“TTT”打頭的奔馳,似乎再也沒有出現過。

這段時間我和孫嘉遇的關系也相當奇特,周二和周四的下午,他送我到妮娜的別墅,傍晚再接我回來。我也只有這兩天下午和周末可以見到他。其他的時間,我不知道他在哪兒,和什麽人在一起,電話打過去,經常處於無人接聽狀態。

我異常仿徨,不明白別人的男友,是否也這樣神龍見首不見尾。

找不到答案,我只能做埋頭沙堆的鴕鳥,假裝這些問題都不存在。幸好還有鋼琴,我所有的喜怒哀樂,都可以寄托在五十四個琴鍵中。

妮娜平時是很溫和的人,一旦談到鋼琴,就變得異常嚴格。對每一首練習曲的速度、音色和風格都有近乎苛刻的要求。

我引以為傲的基本功被貶得一錢不值,頭兩次幾乎堅持不下去,每次回城都是灰頭土臉。終於有天對孫嘉遇說:“我不幹了!”

孫嘉遇第一次對我發了脾氣:“瞅你那點兒出息!只能捧不能踩,你以為你是伊麗莎白二世女皇陛下?”

我低頭不說話,眼淚一滴滴往下落,一直止不住。

他慌了神又回頭哄我:“好了好了,就算我說錯話,你也用不著哭啊?”

我扭過臉接著掉淚。

這家夥居然拿把刀進來,“你剝我的皮做成你家門墊踩著出氣行了吧?”

我撲嗤一聲笑出來,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

尼娜端著盤子上來,招呼我們喝咖啡,還有她自己烤制的點心。那些咖啡器具都是纖薄細膩的英國骨瓷,看得出當年全盛時期的舊跡。

聊天時我經常問一些很傻的問題,按照孫嘉遇的評價,都是隸屬白癡級別的,妮娜卻總是耐心作答。但她從來不談自己。

我想了許久,揣摩著也許經歷過真正的滄桑巨變,嘗遍世間辛酸苦辣,很多事,就變得欲說還休。

我練琴的時候,孫嘉遇通常拿本書在一邊看。

有一次我忍不住好奇,伸過腦袋看一眼,結果差點被震飛到九霄之外。他這樣一個神鬼不吝的人,居然在看《聖經》。

那麽上帝有沒有告訴他,什麽是求你將我放在你心上如印記,什麽是帶在你臂上如戳記?

我伸手蓋在書上,連聲感嘆:“你怎麽能看《聖經》呢?”

“你覺得我應該看點兒什麽?”聽得出我話中的嘲諷,他合上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