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第3/9頁)

我聽得想笑不敢笑,看他行動艱難的樣子又十分心疼,深覺自己理虧。

“養兵千日,用的時候找不到。”他猶自恨恨地說,“我要你何用?”

“你自己不解釋,把人家孤兒寡母支來支去。”我找著理由搪塞。

他甩開我:“我解釋?我解釋你信嗎?為什麽不接我電話?”

我顧左右而言他:“你想吃什麽?我來做。”

想知道不是?偏不告訴你,我憋死你!

他使勁瞪著我。

“想吃什麽?”我再問一遍。

“把你切碎了紅燒!”他從齒縫裏惡狠狠擠出幾個字。

咦,象是動了真氣?我微笑,“嗯?屋裏有香水味兒,好像不是我用的牌子?誰來過?”

他到底大我幾歲,比較懂得控制情緒。發覺自己失態,咳嗽一聲,臉色立刻修整完畢,變幻的速度可以與川劇中的變臉媲美。

他擺出一副風流無限的姿勢:“你管呢,想登堂入室的人多了去了,不缺你一個。”

我還是笑,扶他在書桌前坐下,並沒有回嘴。明明是瓦列裏婭用的Jado,當我是傻子呢。

他泄了氣,徹底頹掉,老老實實要求:“我想吃紅燒牛腩。”

我親親他的腦門表示嘉許,第一次,在他面前我完勝。

什麽事都是這樣,你不怕它它就怕你,人無欲則剛,我算領教了。

廚房裏另有人在,是我一直沒有機會見過的第三位房客。

他們住的這套房子,一層客廳廚房公用,二層共有四個房間,三人各占一間做臥室,剩下一間就是孫嘉遇的書房。

這位房客,孫嘉遇說過他叫邱偉,做輕紡產品的進口批發生意,濃眉大眼是典型的北方人,但一開口說話聲音卻十分綿軟,再時不時竄出來幾句正宗東北話,兩相映襯,綜合效果特別逗樂。

我進去時,他正就著一口半大的深底鍋,呼嚕呼嚕吃掛面。見我看他,不好意思地停下來,沖我笑笑。

我點點頭,請他隨意,然後挽起袖子開始準備晚餐。以前我媽教過的,胡蘿蔔洋蔥先用七分熱的油鍋微煎一下,再入鍋與牛肉同燉味道更好。

邱偉在一邊看得驚奇,同我搭訕:“燉個牛肉幹啥整這復雜?”

他人和氣,我也願意同他多聊幾句,於是回答:“那誰他不是特別挑嘴嘛,味道稍微有點兒不對都能嘗出來,你沒見過他教育餐廳領班,訓人跟訓孫子似的。”

“嗯哪。”邱偉笑出來,“他吧,看著特事兒,賊愛整個景兒啥的,其實就是嘴硬心軟,說一套做一套,你別理他,越理越來勁。”

評價十分貼切,我咧開嘴笑,想起孫嘉遇形容彭維維,說她趕著不走打著倒退,這兩人在脾氣別扭上還真是半斤對八兩。

“就是。”我好容易找個知音,趁機毀損孫嘉遇,“沒見過比他更事兒媽的。你說這人,平時總吹牛,說自己十五歲就會開車,怎麽還弄出這麽危險一車禍?”

邱偉還真護著他:“那幾天不是警察一直找他麻煩嗎?他心裏擱著事兒,走神了唄。”

“哼哼,總算給他一教訓。”我小聲嘟囔。

邱偉後來離開了,我一個人正忙活著,忽然察覺身後有點異樣的動靜,一回頭,是孫嘉遇靠在廚房門上,正盯著我看得出神。

我大驚:“你怎麽下來了?”雙手都沾著油腥,也騰不出手去扶他。

他自己一瘸一拐走進來,四處巡視一遍,語氣十分詫異:“原來你真的會做飯?”

“你以為我只會招火警?”我拿鏟子梆梆敲著炒鍋。

“哎哎哎,您輕點兒嘿,那是漂洋過海不遠萬裏特意從國內帶來的,敲漏了沒得替補。”

“嘁,真小家子氣。”話是這麽說,我到底不敢敲了。

“真難得,奧德薩的中國女孩兒,難得有人肯為男人下廚房,總嫌棄廚房油煙氣重,出門影響她的氣質。”

“不是吧。”我上下打量他半天,“憑大少爺你的條件,難道不是人哭著喊著上趕著要求服侍你?”

他挺得瑟地點點頭:“那是,其實我就怕跟我整居家過日子賢惠範兒的。”

我啐他:“啊呸。”

有種人自我感覺好得沒邊沒沿,正常人根本無法和他溝通,我轉身忙自己的。

他在旁邊呆一會兒,好像良心發現:“我幫你做點兒什麽?”

我瞄一眼他的傷腿,“大少爺您還是回去躺著吧,勞駕不起。”

他並沒有堅持,摟著我的腰輕抱一下,然後扶著墻慢慢挪出去,走著走著靠在墻上,眉頭皺成一團,看得我心臟直抽搐。

方才那一抱,我覺出無數柔軟的東西在裏面,腦袋一熱追上去:“我每天過來好不好?”

他微怔,然後哼一聲:“想將功補過?晚了,小姐!沒你地兒了。”

我正正顏色,認真要求:“不管怎麽說,你別讓瓦列裏婭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