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第2/2頁)

通判夫人聽了大怒,一拍桌子道:“哪來的狂徒刁民,壞我兄弟清名?他是翰林學士,最是清貴。 ”

婆子路上早想通了關節,拿眼往眾姬妾那裏一掃,然後道:“那狂徒口氣強橫,以司馬小舅自居,倒不像一般的無賴呢。”

通判夫人一點即通,摔了酒杯,指著眾姬妾道:“你們一個個別躲著弄鬼,自個坦白了,還得些便宜好處,若是被我查出來,可不好善了。”

那個地頭的阿姊躲在一側恨不得縮得沒影,絞了手帕,蹙緊雙眉,亂糟糟不得半點的主意,一雙手冰冰涼的,沒一絲的熱氣。

偏偏此時,婆子又得了耳報,在通判夫人跟前低語了幾句。

通判夫人冷笑一聲:“怪道不在。來這宜州竟是這些沒規沒矩的事,不本不份的人。”

原來,地痞的阿姊頗得通判的喜愛,她是個膽大有趣的,對房/中/之術來者不拒,任由通判擺布,每宿她房中,必做一些難以啟齒、匪夷所思的房/事。通判盡了性,一面視她為輕賤,一面又放舍不下她,待她與別個不同。

管事得了地痞的報信,吃了一驚,肚裏埋怨,又念著通判的心意,尋思偷偷知會通判一聲,得個主意。

他前腳剛走,沈拓後腳便至,本以為還要周旋一陣才能將事捅到通判夫人跟前。哪知門役也是個知趣的,他真個以為是通判夫人的小舅,當是天賜的良機,有心賣好,直接去回了通判夫人的心腹。

通判夫人將事一理清,她是個果斷的,命人截了管事,又讓鎖了姬妾,再讓心腹婆子出來,沖著沈拓道:“告與郎君知曉,這個賊痞不是我家親戚,他在外偷搶劫掠並不與家相幹,郎君受了欺辱,自去府衙報官,這般上門莫不是訛詐?念你來生地受了欺侮,又是田舍農夫,不懂禮數,娘子大度,不與你計較。只你休在外頭胡言亂語亂扣黑鍋,反倒惹來禍端。

這個賊痞可恨,冒認家中郎君,壞人名聲,最是可恨。我家娘子欲拿他報官,郎君將他留下,自去便是。”

沈拓聽了這一席話,倒是將壞處撇個一幹二凈,不肯擔半點的幹系,又威脅恐嚇一番,要他封口閉嘴,還要將人留下私下處置,倒是打得一手的好算盤,謀得一場好計算。他心下氣不平,有心再計較,轉念一想:本就為著脫身,倒不好另生事端。我若是清伶伶一人,大可鬧個天翻地覆,眼下我卻是一家之主,怎能為一時的痛快,累及家人。

咽下一口惡氣,粗聲道:“他先欺的我,我再動得手,通判不會恨我傷他親眷要捉我下獄吧?”

婆子擡了一下眉毛道:“郎君好不曉事,說得清楚,這賊廝不過扯了虎皮做戲,我家司馬不為你做主,難道為他張目?”

沈拓拱手:“這便好,外鄉人膽小怕事,倒讓大娘見笑了。”

婆子趕人道:“再告與郎君,此地卻不是你來之處,快快離了家去。”

沈拓求之不得,牽馬轉身一聲冷笑,縱然彩燈高懸,也不過汙濁之地。他一路分開擁擠人潮,踩著滿地燈影,歸心似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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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棲等得心焦,曹英與何秀才的酒越喝越無趣,兩個都停了杯箸,在那愁眉相對。阿娣心裏害怕,險些哭出來,反倒沈計竟還鎮靜,還拿話語寬曹英與何秀才的心。

施翎在樓下對著滿地哀嚎的地痞,臉色陰晴不定,拿了一壇酒,拍去泥封仰頭吃了一半,道:“你們不知,我手上沾了人命。沾得一條,也沾得十條,我家哥哥若是出事,少不得要從你們身上討回來。”

眾地痞刹時鴉雀無聲,過得片刻,不知哪個先怕將哭嚎出聲,一個一個跟著求饒流涕不止。

何棲微探出身,細看宜州的元夜佳節。

真是魚龍燈轉不夜天,絲竹歌舞晝未歇,星失其彩,月失其色,笙歌樓台,火樹銀花,此地繁華盛景勝卻九天宮闕無數。

只是再熱鬧喧囂似都與她無關,她等侯的人尚未歸來,底下車水馬龍、肩摩轂擊,怎也不見熟悉的身影。

她一個一看過去,背影依稀,待回身,卻是陌路別客,心底湧出無限的失望來。

怎得還未歸來,莫不是出事了?一念既生,心如藤纏,更加無所依從。正在惶惶無措之時,一人牽馬停客店前,於無邊的璀璨,無際的燈火中擡起來頭,沖她展顏一笑:“阿圓!”

她驚喜之下掩嘴而笑,她的眼中唯有一人一馬,人間萬彩頓成闌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