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第2/2頁)

船工不曾想他竟生氣,互視一眼笑道:“回曹郎主,前幾日郎主體恤,都備著酒肉,這幾日怎的沒了?可是,那個鋪主瞞了郎主私下留手扣了去?”

曹英道:“倒是你們誤會了,前幾日有酒肉,只是碰了巧,恰逢店家采買了鮮肉回來。我想著你們辛苦,特買了犒賞,哪得天天吃酒吃肉的?便是食肆地偏,也不敢日日備肉,往來歇腳的,慣常吃的也不過臘肉腌鹹。”

船工聽了,臉上都帶出顏色來,一個笑道:“想是那個鋪主嫌麻煩,不願去城中采買,因此拿話哄騙郎主呢。”

曹英也笑道:“哄便哄,左右也沒哄了我的銀子。”

船工見他油鹽不見,也不好明面上鬧著要酒肉,幾人回去咕嘰幾句,在那懶散怠工,曹英問一句,勉強答一句,問三句,支吾著敷衍兩句。

曹英心頭火起,怒道:“給你們臉面,你們便充起大來?有錢請的鬼推磨,辭了你們,還請不來別的老手船工?既不願做,只管家去。”

他這一發作,幾個船工惶恐大驚,其中一個勉強支著笑道:“郎主有話好說,何必生氣,人手不齊,又沒什麽事,我們這才躲了躲懶。再者,不看僧面看佛面,我們應工,還有府君的臉面。”

這話卻是哄不了曹英,大笑道:“府君貴人,能識你得是哪個?僧面佛面,卻都不是你們的面皮。”拖過條凳坐了,道,“別以為我不知你們,不過是些潑皮無賴,服役跟了海船,蟻蟲套了殼,充起大頭的鬼,也不掂掂自己的斤兩,莫非離不得你們。”

船工這才知曉厲害,紛紛賠禮討饒。

曹英甩袖道:“今日只將話與你們說清楚,願做便做,不願做只管來告訴我。”

他露了一回金剛目,倒是鎮住這些人,幹脆換了粗布衣裳,也不找人修面,絡腮胡連面,須發皆張,坐那實是監工的工頭。

船工苦不堪言,心下又生疑惑:他不似錦繡堆裏出來的,倒似惡漢光棍。聽聞他兄長還做著官呢,原來讀書郎也有這般粗腳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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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得陳據一行到來宜州,曹英簡直喜出望外,抱了陳據拍肩摟背,道:“陳兄弟盼得我好苦啊,真個日盼夜盼,頭都白了。”

陳據上下打量他,結舌道:“哥哥怎的這模樣,我還當你做了水寇?可是這裏生事?”

曹英訴苦道:“這些鳥人奸猾得狠,一肚子的彎彎道道,又要酒又要肉,在那蹺腿拿架子,我實忍不了,發作了一通。”抱怨一通,又問道,“陳兄去我家中帶了口信,我阿爹阿娘,祖父祖母可好?大郎與弟妹可還有什麽書信捎來?河道可開挖了沒有?”

陳據道:“哥哥一氣問了好些,讓我先答哪樣?”

曹英笑起來:“倒是我心爭了,這幾日對著野林江河,呆得身上長毛,又有這幾個鳥人生事。來來,我剛沽了酒,打了幾只鳥雀,坐下說話吃酒。”

陳據與他坐下,徐安方八等人日夜趕路,走得腳底板起泡,三三兩兩坐在樹下歇腳養神。

曹英看了一眼,大吃一驚,拉了陳據的手,道:“好兄弟,請的人裏怎還有女娘小童?”

陳據將何棲的書信交給曹英,道:“哥哥先看信,等看了信,再有疑問,我再一一為哥哥解答。”

曹英抖著手接過信,活似接了功課,偷問陳據:“弟妹寫得什麽文章,我實與你講,我只識得字,連起卻不大通。”

陳據瞪著眼:“哥哥如何來問我,我抓了筆,也只寫得自家名姓。”

曹英長嘆一氣,展信看何棲秀麗的字跡,一陣羞慚,好在留長了須,又曬得黑,紅了臉也看不出來。從頭至尾看了一遍,看了方娘子好幾眼。

方娘了落落大方,由著他看,這才拉了方八,過來施一禮:“見過曹郎君,奴與拙夫這廂有禮。 ”

曹英跳起來,搖手直道:“方娘子多禮了。”又看一眼呵呵傻樂的方八,得了這麽一個娘子,也不知你這憨大是福是禍。如今的女娘,一個比一個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