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曹英等人領了船隊歸來, 仿若水落油鍋, 連宜州州府都湊趣, 喚了他們過去, 吃了一杯酒相賀。曹家上下更加喜不自勝,呼奴喚仆擡酒與眾人洗塵, 只團團將一行人圍在中間。

許氏見了兒子不堪擁擠,尋了何棲, 商議兩家並作一家辦酒治宴。何棲尋思片刻, 笑道:“我不敢與大伯母見外,大伯母也不要與我外道, 不肯收酒錢, 又是出錢又是出力,豈不是讓我無地自容。”

許氏本是作了這樣的打算,無奈笑:“只你心重,也罷, 都依你。”

施翎下船後難掩心虛, 趨步跟在沈拓身後,遠遠看何棲與許氏說話,湊近問道:“哥哥,嫂嫂可是生了氣?”

沈拓驚奇:“你作了什麽, 惹得你嫂嫂發火?”

施翎語塞, 在他身邊轉來轉去, 好似熱鍋上的螞蟻:“哥哥,遞我說些好話。”

沈拓笑看他:“你嫂嫂最為通情達理, 你因公在外,雖沒半個口信,許是忘了,又非成心,她怎會與你計較?”

施翎聽他話影不對,叫道:“怎得連連哥哥也生了氣?”

沈拓道:“不敢,你身負重任,我這個外八字的哥哥怎敢計較?”

施翎呆了呆,覷著沈拓的臉色,不似往常模樣,心裏直叫苦,嬉皮笑臉沖著沈拓認了一萬個錯。沈拓見他擡手動作有異,捏了捏他的肩膀,施翎痛得一哆嗦,咬牙咽了回去,臉上仍是嬉笑的模樣,道:“晚上與哥哥對上幾招如何?”

沈拓掃他一眼,雖唇角含笑,卻是目藏寒冰,道:“你既不怕死,便與你過上幾招。”

施翎移了眼神,只管傻笑,硬著頭皮道:“我先去與明府復命。”

沈拓冷著臉點頭。

何棲早見了這邊的情形,一面與許氏說話,一面的注意他們這邊的動靜。許氏將事攬去,見沈拓過來,以為他們小夫妻有話要說,識趣道:“侄媳與大郎去忙其余的事,洗塵治酒席不需你們操心,晚邊來席間同樂便好。”

沈拓謝過許氏,又問:“伯母,可有吩咐的?置買酒肉吃食,我喊了差役幫手。”

許氏擺手,笑:“不需你們,今日可撞著大運,祭河辦下鮮羊鮮豬的,都不需外置買。”走了幾步,又回轉過來交待,“倒是祭船要定豬頭,大郎記得去肉鋪定一個來。”

沈拓道:“前幾日賴世叔尋我,說他留一頭生豬養在圈中,將頭與我留了。”

許氏挑眉一笑:“賴老屠倒會做人。”

何棲等許氏走遠,將臉一掛,問沈拓道:“阿翎呢?他是遁了天還是入了地,轉眼沒了人。”

沈拓道:“他去見明府了。”

何棲這才作罷,只是怒氣難消,眼下人多事多又不好計較,氣道:“這幾日忙碌,騰不出手來,等寬緩些,我倒要與他好好分說分說,由他被阿爹拘著下棋寫字,再不救他。”

沈拓知她已視施翎為至親,這才說出這番話,乍見施翎的火氣似被山間清溪流過,湮滅無蹤。拉了何棲的手,道:“阿圓消氣,我來教訓他。”

何棲實是氣不過,施翎再沒消息,她都有心去問問季蔚琇可是派的差事兇險?以至於施翎音信全無。

“容他幾日偷安。”何棲說道,便是有心,也實是騰不出手。

沈家也好,曹家也罷,各個忙得有後腳打跌。陳據、徐安、方八夫婦寒暄過後,紛紛告辭先行回家報平安。

方娘子一身簡便的胡服,綁著巾幗髻,微黑的臉上無一色脂粉,英姿颯颯,奪人心神。

何棲撇下沈拓拉了方娘子的手:“阿姊收拾得好生俐落。”

方娘子爽朗一笑:“有一肚子的話要與妹妹說,船上生活清苦,卻有趣自得,些趣事呢。”

何棲雖好奇,卻不好妨礙他們歸家團聚,遺憾道:“晚間阿姊攜家過來吃酒,過幾日我們得閑,阿姊再細細說與我知。”

方娘子笑道:“我也盼著與妹妹吃茶談心。”

何棲不舍得送她幾步,方娘子攔道:“妹妹止步,這兩日你怕是連喝水的功夫都沒有,我先家轉,明日過來與妹妹幫手。”

何棲笑彎了眼:“不用阿姊,阿姊離家多日,合該在家中歇息長聚,如何又下家中老小與我搭手?

方娘子還要說什麽,被何棲拉了手,搖了搖,道:“阿姊只依了我,隔幾日我遣人請阿姊來家中,細細逍遣。”

方娘子道:“也罷,只你忙不開脫,定要告知我。”

何棲道:“我厚著臉皮借了姑祖母家中的東風,不知偷了多少的清閑。”

方娘子笑:“既然近親,自然互為相幫,越是客氣越是生份。”

何棲點頭,也笑:“為著不生份,我練得幾寸的臉皮。”

她們二人站在一側,似有說不完的話,大有十裏長亭相送的架式。沈拓看得擠了一壺的酸汁,一見方娘了,阿圓眼裏頓沒了他,看旁邊的憨大傻方八,只管露著齒牙大笑,還撈了一碗酒牛飲解渴。還不得沈拓吃下一勺幹醋,曹英等人一窩過來將沈拓拉了,每人手裏捧了一碗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