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試劍(第6/8頁)

“你這樣含情脈脈地對著那邊棚子看,別人會以為你看上慕容小雨了。”一個輕佻的聲音在唐悅耳邊響起。

唐悅回頭一看,立刻皺眉。她怎麽會忘了,蘇夢枕也跟上來了。只是不知為什麽,本來跟唐家堡一同上山的他,卻直到如今才出現。“你為什麽總是跟著我們?”

蘇夢枕衣衫款款,風度翩翩,一雙眼睛出奇的清亮文靜,如同良質美玉。此刻站在唐悅身邊,立刻引起或羨或妒的目光一片。他靠近唐悅的耳邊道:“怎麽,唐姑娘不歡迎我?”

唐悅已瞧見唐堡主向這邊投來關注的目光,勉強收斂怒容,道:“與我無關。”

蘇夢枕唇畔噙笑,“你不歡迎我,我偏就要來,來了就跟著你,非巴著你不放,你能奈我何?”

唐悅額頭冒汗,卻又不敢在眾人面前顯得太過失禮,只好忍下一口氣,別過臉去看場上。

蘇夢枕挨得近了些,“這就對了,放棄抵抗,才是個好姑娘。”

唐悅面上不動聲色,腳底下狠狠踩了蘇夢枕一腳。斜眼看見蘇夢枕痛得退開一步,臉上也還是裝作一派平靜的樣子,唐悅心裏才舒服了一點。

台上的僵持卻已變了。唐漠似已不願等待,先行出了劍。唐悅看向慕容梅見那一邊,吃驚地瞪大了眼睛。他也亮出了武器,只是,那不是刀,不是劍,不是暗器,不是任何一樣她平日裏見過的利器,而是兩只袖子。她幾乎疑心自己看錯了,恨不能揉好眼睛再看。

這時候,蘇夢枕卻輕聲道:“據武林圖譜記載,慕容世家的傳世絕學之中,外人所知的,只有水袖和那‘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的功夫。若是我沒有看錯,慕容梅見用的正是水袖功。”

她從未聽說過這些,以前也從未想到,江湖中竟然有人用這樣的法子來抵禦銳不可當的利劍。這並不奇怪,慕容世家的人,向來低調而神秘,甚少在江湖之中出現,更不會仗勢欺人,所以唐悅對他們的印象,也不過停留在百年世家的層面上。從慕容梅見袖口突然暴長的,正是兩道長約一尺三寸的白綢。這樣脆弱的武器,怎麽可能抵擋得住唐漠鋒利的長劍?唐悅不敢置信。

但片刻後,她就不敢這麽想了。因為慕容梅見的每一個動作,端莊流麗,剛健婀娜,無一不若行雲流水,形若翩翩起舞。

當唐漠持劍近攻時,慕容梅見便疊起水袖,露出那比女子還美上三分的手,架住劍尖。當唐漠從上而下,想要一劈到底之時,慕容梅見只是食指上挑,將那水袖向上飛起,纏住劍尖,不消片刻,便將唐漠裹著扔了出去。

場上,幾乎已不見唐漠的長劍,只看見慕容梅見那水袖投、擲、拋、拂、蕩、抖、回、捧、提,輪番飛舞,唐漠的攻勢,如飛龍入海,再無聲息。

從前唐悅見過人家唱戲,就看見過水袖這種東西,只是從未想到,這本來只是借以抒情的工具,在慕容梅見的手中,竟然成了殺人的利器。舞台上的水袖那樣美麗,可這比武場上翻飛的水袖,卻無一個動作不帶著淩厲的殺氣,無一個攻擊不帶著叫人粉身碎骨的狠勁。翻飛的水袖,竟蘊涵千變萬化,在短短的一刻之內,就有一百多種攻擊之勢,委實是唐悅沒有想到的。這樣賞心悅目,猶如舞蹈一般的決鬥,更是她料想不及的。眾人也都看得入迷,完全沒有想到,在場中的唐漠已然處在最危險的邊緣。

慕容梅見雖生得唇紅齒白,樣貌俊俏,打起架來姿勢也漂亮,但他每一個招式都狠辣至極,唐漠從開始的攻擊到現在的一味閃躲,肩膀上已中了兩次水袖,他穿著深色的衣服,此刻已被鮮血染紅,只是卻無一人注意到,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場華麗無比的戰鬥中。

“你大哥受傷了。”蘇夢枕淡淡道。

“你說什麽?”唐悅第一次正眼看他。

“你看他右臂處,想來已被打傷。”蘇夢枕低聲道。

唐悅愣愣看著唐漠的右臂,果然看見隱約的血色滲透出來。她喃喃道:“怎麽會這樣……”

“慕容世家的水袖,好看不好玩,你可知道,也就是你大哥,換了旁人,恐怕早被那只袖子打碎骨頭了。”

“可那只是一只袖子而已啊!”唐悅心中升起焦躁,硬聲道。

“慕容世家的水袖,自然蘊涵內力,而且千變萬化,沒有軌跡可尋。慕容梅見的武功,已不在慕容世家這一代的頂尖高手慕容小雨之下,你大哥毫無與慕容家人對陣的經驗,當然會吃虧。”

“那柔軟的水袖,怎麽會有這般威力。”唐悅握緊拳頭,指甲陷進肉裏。

蘇夢枕瞥了一眼她緊張的神色,笑笑道:“以柔克剛,本就是慕容世家絕學中的精髓。”

以柔克剛,以柔克剛,以柔克剛……唐悅翻來覆去念著這個詞,唐漠的劍法無疑是剛,那看似柔弱的水袖自然是柔,可誰都知道,越是不經意間忽略的東西,越是可怕的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