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謝小將獨占花魁

風起,吹皺一池秋水。

落英,依稀瘦了花枝。

一切似乎都發生在一夜之間。

權勢滔天的趙家倒了台,名不見經傳的謝書賢連升三級,成了當朝最年輕的三品大員。 胭脂則因為謝書賢起死回生一事,整個人更加縈滿神秘色彩,便是同一個樓裏的姑娘,也有人將她當做狐仙參拜,更有那說書先生將她的事跡改編成傳奇折子,一傳一唱,便人盡皆知,一時之間,風頭無人能比,本以為從此要客如雲來,沒想到轉眼之間便被一個人給包了場。

那人便是謝書賢。

煙花之地,煙花之地……煙花,是只能開在夜空中的,再是美麗再是渲染,也開不到早上,所以恩客們總是趁夜而來,唱一曲你儂我儂,恨不得將兩人摔成一個人,可一到早上,便走的走,散的散,留下煙花女子們,靜靜的等待下一個夜晚,下一次綻放,下一個男人。

那謝書賢……卻很不一樣。

他夜夜都來,可哪怕是最荒唐的時候,也只是枕在她的膝上,清俊的臉頰被醉意染紅,有些口齒不清的說:“抱歉……謝某不勝酒力……”

“你可是個將軍。”胭脂哭笑不得的放下酒盞,試圖將他扶起,“將軍不都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的麽?”

花燈燃,美人眉目如畫。

謝書賢靜靜望著她的笑靨,良久,才微微一笑,道:“謝某是個例外……為此沒少被軍中將士欺負。下次若是還有人找我拼酒,謝某可不可以拉他們來這?”

“沒問題,交給奴家吧!”胭脂錘胸脯道。

然後,她後悔了。

第二天,謝書賢帶了一班舊部來找她,一群刀頭舔血的壯漢將胭脂一圍,然後齊齊露出曖昧的笑容,將手中的酒盞往她手中一遞:“小弟見過嫂嫂。”

胭脂喝下去的酒差點吐出來。

“你們喊奴家什麽?”胭脂問這話時,目光卻是瞟向謝書賢。

謝書賢朝她露出一絲鼓勵的微笑。

胭脂完全不懂這笑容的意思。

她只能耐著性子對這些大老粗解釋,謝將軍猶如天上明月,雲端之雪,她胭脂卻是地下淤泥,一枝殘花,你們這群不知所謂的甲乙丙丁,別用她來侮辱將軍的威名。

將士們被她數落的面面相覷,臨走的時候,為首那人更是拍了拍謝書賢的肩膀,意味深長的留下一句:“將軍,任重道遠啊……”

當時胭脂沒覺出這句話的味道來,只是覺得謝書賢的表情有些郁郁。

直到第二天,她被老鴇告之,謝書賢付了一大筆錢,將她給包了下來。

之後,他依舊夜夜都來。

但是,他每天早上也會來。

有時,邂逅在早點鋪,她剛剛坐定,便聽到身後有人聲如撥弦,道:“你在這啊。”

胭脂一回頭,便看見謝書賢青衣儒雅,站在晨曦之下,對她微微的笑。

“你也在這啊。”胭脂便跟著他笑了起來。

笑罷,兩人自然是拼了一桌,吃著兩碗稀飯,和一個盤子裏盛的肉夾饃和包子。

有時,又邂逅在首飾鋪裏,胭脂從左邊的梅花簪看到右邊的燕子銜珠簪,咬著手指,

猶豫不決,最後終於咬咬牙,將銀子遞過去:“給奴家將這支燕子銜珠包起來。”

這時,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便從她的身後伸出,將剩下的那支梅花簪拾起,然後收了回去。

胭脂甚至那只手一回頭,便看見謝書賢立在她身後,對她笑得溫文爾雅。

“你什麽時候來的?”胭脂呐呐問他。

“沒多久。”謝書賢看了看窗外晚霞,“從你挑簪子開始。”

“……”胭脂無言,她為了省錢,跟老板說了至少三個時辰,直把老板說哭了才拿到了最低價……為此她連午飯都沒來得及吃。

“可否賞臉,一起吃個飯?”謝書賢對她微微一笑,然後手一擡,那支梅花簪便被他簪進她的墮馬髻中,“作為報答,這支簪子便送你罷。”

那天晚上,他們一同吃得飯,不是在紙醉金迷的花街柳巷,而是在靜謐的一處僻靜小館,清蒸魚,炒青菜,麒麟豆腐,草菇肉末湯,家常小菜,清淡養生,就像謝書賢給人的感覺一樣。

邂逅於清晨,邂逅於傍晚,邂逅於街角,邂逅於畫舫……隨著一次又一次的邂逅,胭脂終於心裏有數了。

除非月老拋下天底下所有男女不管,天天跟在他們兩個身畔,不然便是他有意為之,不然哪來那麽多的邂逅?

胭脂是個過來人,謝書賢的心思她一猜就透。

於是這日同他在鬧市中閑逛時,她有意無意的與他攤牌。

“謝將軍,聽說近日國子監祭酒有意將他的獨女許配給你?”胭脂鬢邊搖曳著一支燕子銜珠簪,長長的珠串落在她的臉頰邊,珠圓玉潤,卻被她的妙麗容顏比得宛若魚目,她轉過頭來,對謝書賢笑道,“還有,據說那位國子監祭酒大人……似乎是您父親的至交好友,更是您的授業恩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