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場真公主(七)

止痛藥?

這是什麽說法?

葉深垂眼看著女孩, 她微微喘息著、臉色緋紅、眼中一片粲然。還是年紀小吧,喜歡什麽就一股腦地喜歡, 純粹而熾熱, 也不管是對的還是錯的。

他手插在褲兜裏動了動,別開視線,淡聲道:“該去做心理咨詢了。”

“哦。”陶鹿應了一聲,明白過來,拿他的手帕蓋著口鼻,卻蓋不住眼中的失落。

“怎麽?”葉深漆黑的眼睛望住她,漂亮的眉頭蹙起。

陶鹿晃晃腦袋, 有點失落道:“還以為你來找我……”是因為不放心她呢。

葉深撫著後頸, 居高臨下看了她一眼,只道:“跟溫醫師約的六點鐘——我在地下車庫等你。”

陶鹿笑道:“我馬上就好!”她迅速去更衣室沖洗, 換了一身背帶褲, 穿著同色的球鞋,半濕的頭發隨意垂至腰間。

葉深半開著車門, 棒球帽和衛衣帽子疊在一起, 幾乎完全擋住了他的臉。他抱臂仰在車座上, 似乎在閉目養神,聽到女孩上車的聲音,才微微動了動,帶著一絲慵懶看了她一眼。

這一眼,就看到了女孩半濕的長發。

陶鹿的發太長了,發尾掃在距離葉深胳膊不過一寸的地方。

葉深伸手挑起那一縷發尾, 手指上傳來微涼潮潤的觸感。他順著發尾看上去,漂亮的眉頭蹙起來,輕聲道:“不怕感冒麽?”大約是還帶著初醒來的喑啞,聲音竟有幾分曖昧。

陶鹿聽在耳中,半邊身子都麻了,紅著臉“嗯”了一聲,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回應什麽。

看著女孩的反應,葉深似乎也意識了什麽,清清喉嚨,坐直了身子,下車從後備箱打開備用的換洗用品裏沒動過的新毛巾,重又坐回車裏,往女孩手邊輕輕一放,沉默著發動了車子。

陶鹿握著輕柔的白毛巾,有一下沒一下擦著發尾,偶爾悄悄擡眼,從後視鏡裏偷看安靜清俊的男人。

忽然,葉深擡眸瞥了一眼後視鏡,正撞上她偷看的目光。

陶鹿心臟都停跳了一拍,慌亂笑道:“我都快記不清,這是第幾次去見溫醫師了。”

葉深淡淡收回目光,“第七次。”

“哦。”陶鹿掐著手指算了一會兒,“那我們是不是認識三個多月啦?有一百天了麽?”她決定回去翻翻假日記,看第一篇就知道了,“感覺好久沒見溫醫師了,其實也才一周而已。”她嘆了口氣。

葉深看了她一眼,笑道:“不抵觸了?”

陶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一開始你建議我去接受心理咨詢的時候,我的確是有點抵觸的。剛開始見溫醫師,我還有點怕他——你還記得麽,第一次見的時候,我都躲到你背後去了……”她笑起來。

“那時候為什麽怕?”

陶鹿頓了頓,回憶了一會兒,“就……覺得他什麽都能看穿,本能地害怕。大概是我給自己不好的心理暗示了。”她拍拍手,歡快道:“不過現在好啦,我一點也不怕了。謝謝你,”她忽然扭頭,認真望著葉深道:“要我來做心理咨詢。”

葉深臉上閃過一絲不自在,淡聲道:“你少惹麻煩,就是謝我了。”

陶鹿嘻嘻一笑,歪過來鬧他,道:“葉哥哥,你沒聽說過麽?從前話本裏,一個女孩兒給男的救了,若是對方長得不好看,那就是做牛做馬、結草銜環也要報答;若是那男的長得好看,那必然是要以身相許才能報答的!”

葉深無奈。

陶鹿雙手比劃著,像唱戲文一樣,笑道:“葉哥哥你生得這樣美,我怕是要生生世世以身相許才能報答的了。”

葉深輕笑,單手撥開她湊過來的腦袋,修長的手指插在女孩迤邐的發間滑落,竟是一種異樣的刺激。他收回手臂,斂了笑容。

直到女孩走入溫醫師的木屋,葉深在屋外的躺椅上坐下來,望著自己搓動的手指,只覺那柔滑微涼的發仍纏在指尖。

溫醫師的木屋,陶鹿已經是熟門熟路了。

她進了溫暖的小屋,在暖色調的沙發上盤腿坐下來,熟悉地撈起桌上香茶,舒服地就像是與好友相約在家看電影一樣。

溫醫師微笑地望著她,無框金絲眼鏡後面的眼睛溫潤動人,溫和道:“泡的是玫瑰花茶,加了一點冰糖。”

又暖又香又甜的茶水入口,漫過喉嚨順著食道一路滑下去。

陶鹿只覺四肢百骸都暖了,而渾身上下三千六百個毛孔無不熨帖舒展。她懶懶地嘆了口氣,笑道:“想在這裏睡一覺。”練舞帶來的困倦至此漫了上來,上下眼皮開始打架。

“想睡麽?”溫瑞生低頭一笑,道:“那就睡吧。等你睡醒,我們再繼續。”他言辭溫和,語意徐徐,“今日,你是最後一位,多晚都沒關系。”

陶鹿撐開眼皮,隔著窗戶,望見躺椅上那個影影綽綽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