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場真公主(七)(第2/3頁)

葉深在等她。

她晃晃腦袋,搓了搓臉頰,讓自己清醒一點,笑道:“沒事兒——我們這就開始吧。”

溫瑞生溫和笑著翻開卷宗,心裏卻在遺憾,本是深入女孩內心的一個好機會。

“上次你母親來的時候,說起了你的腰傷……”溫瑞生微笑道:“據她所說,是因為你對自己要求太高,超額練習導致的,是麽?”

陶鹿抿唇。

溫瑞生歉然道:“我知道你對腰傷這件事始終有所保留,並不願意拿出來談……”

“沒關系。”陶鹿淡淡道:“遲早要面對的。”她頓了頓,又道:“的確如她所說,是超額練習導致了我的腰傷。其實兩年前,我剛拿到世青賽冠軍,升到成人組不久,腰傷就爆發了。從那之後,直到小半年前,我一直在接受腰傷的治療。我腰傷的事情,只有我爸媽還有主教練知道。因為我爸媽覺得這樣的腰傷傳出去是丟人的事情,會讓別人覺得他們的女兒不行了——畢竟,從前有個花滑還不錯的女兒可是他們常掛在嘴邊誇耀的事情。明明在北京就能做的治療,一定要送到上海去做,只是怕讓熟人知道。”

“潛移默化的,我也覺得腰傷是丟人的事情,不敢讓人知道。這兩年,因為腰傷,比賽名次也是斷崖式下跌。外界都以為我是沒有度過發育關,壓根不知道我腰傷的事情。畢竟在花滑來說,因為發育之後,身體重心偏移、柔韌性下降而隕落的女選手並不少見。”

“但是你的發育關沒有出現這些問題?”溫瑞生手握毛筆記載著。

陶鹿想了想,道:“當然也有問題,但是因為我柔韌性本來很好,所以略微的下降很好調整。至於身體重心偏移,我胸小就沒事兒。”

醫生和患者大約是世上最純潔的關系了,不管談論的是什麽內容。

溫瑞生點頭,又道:“那後來放棄花滑,是因為腰傷太嚴重了麽?”

陶鹿嗤笑一聲,“是我媽不讓我練了。她怕我真癱瘓了,受不了良心的譴責。”

溫瑞生又記下一筆,擱下毛筆,推了推無框金絲眼鏡,溫和問道:“你有沒有想過另一種可能呢?”

“什麽另一種可能?”

“比如說,你媽媽是因為擔心你,出於母愛……”

陶鹿倒沒急於諷刺,歪頭想了想,聳肩道:“抱歉溫醫師,我實在從中感受不出母愛這麽偉大的東西來。”

忽然,陶鹿的手機響起來。

來電顯示是陶振華。

電話鈴聲越來越響,陶鹿盯著來電顯示,像是盯著一條毒蛇。

溫瑞生攤手示意,笑道:“沒關系,我不介意。”

陶鹿冷笑道:“溫醫師,你不是一直好奇我那個拒不出現的父親是什麽人麽?”她接通電話,按了公放,短暫的靜默,她出聲,“喂?”

陶正華咆哮的聲音從電話裏躥出來。

“喂?喂你媽X!信不信老子這就去天貿大廈裏把你頭給揪下來!老子打得你媽都不認識你!你他媽就是欠揍!三天沒打你,你是不是皮癢!”

充斥著威脅辱罵的話語傾灌而下。

溫瑞生作為心理醫師,是見慣了人性陰暗面的,聞言臉上溫和的笑意不知所蹤,起身快步走到陶鹿身邊,頓住,托住下巴、手指倒扣在唇上思索,觀察女孩神情。

女孩臉上先是本能地流露出恐懼害怕,整個人緊繃起來,繼而神色木然,像是擔心有更大傷害的凍結反應,最終眉宇間破出冷誚之色,借著這股冷誚,她把自己保護起來,有了對抗的勇氣。

陶鹿仍是盤膝坐在沙發上,就把手機擺在兩腿交匯處,垂頭冷笑道:“陶振華,好好兒的,我沒招你沒惹你,你發什麽瘋?”

陶正華又是一大串辱罵,假使陶鹿這會兒站在他跟前,定然又是一巴掌扇下來,“你他媽閑的沒事兒你欺負珊珊做什麽?你比她大著三歲有個姐姐樣沒有?老子養你有什麽用?跟你說,老子給你拿著錢,你他媽就去出國讀書!楊慈冰場,你也不用去了。自己什麽樣兒自己沒點B數?撲騰不起水花來了,還跑去欺負珊珊?”他說著說著,又炸起來,惡狠狠罵道:“再有下一次,你給我試試!我去天貿大廈把你拖出來!把你頭揪下來當球踢!”

陶鹿歪頭看著溫瑞生,木然問道:“溫醫師,還要繼續麽?”

溫瑞生思索著,對電話道:“陶先生您好,我是陶鹿的心理醫師溫瑞生……”

電話彼端一陣叫人尷尬的沉默。

“嘟”的一聲,陶正華徑直掛斷了電話。

陶鹿冷笑道:“他一向在人前裝得像個好好先生。沒想到他罵自己女兒的醜態,都給外人聽到了。”

溫瑞生望著她,嘆息一聲,拍拍她的肩膀,“你累了——今天就到這裏吧。”他送陶鹿出門,拉開門之前,溫和道:“其實你父親更需要心理咨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