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1996年,清崗(第3/7頁)

高翔眼見他們又要吵起來,連忙說:“子瑜才被關進去,我們先把情況弄清楚才能確定下一步怎麽做。媽,你別著急,趕緊把外公的東西收拾好,我陪你去醫院。”

等陳子惠去收拾衣物,房間裏只剩父子兩人,高翔問父親:“爸爸,真的確定是子瑜做的嗎?媽媽說得也有道理,畢竟過了好幾個月的事,不能只憑一個小女孩的一面之詞抓人啊。”

高明嘆氣:“那女孩子前幾天在學校昏倒,被送到縣醫院才檢查出懷孕了。一個14歲的女孩子,加上父親是副縣長的身份,你想想會弄得多震動。她完全嚇傻了,她爸爸趕去反復盤問,她才講出了這件事。別的細節不說,陳子瑜當時開的車是你外公新買的奔馳,整個清崗縣就這麽一輛,上的又是那麽打眼的8888車牌。她的一個同學也做證說,他趕過去的時候正好親眼目擊陳子瑜把她從車上抱下來丟在路邊,然後開車走了。實在是……太惡劣了。”

高翔再也說不出話來。

陳立國在第二天被送到省城做進一步診斷治療,陳子惠堅持留在清崗打聽弟弟的消息。高翔和父親陪著陳立國到了省城,高明在醫院陪護,高翔按母親的安排去找律師。

幾天以後,高翔和省城做刑辯頗有名氣的張律師一起回到清崗,跟陳子惠一起去公安局,見到了被關在看守所的陳子瑜,聽著案情介紹,他的心完全沉到了谷底。陳子瑜最初態度極其囂張狂妄,什麽都不肯承認,經過幾天審訊,氣焰漸滅,開始語無倫次,吞吞吐吐說只是一個誤會,他和另外一個女孩子約好在護校後面見面,看到左思安站在路邊,錯把她當那個女孩子了。

這當然完全不是一個能自圓其說的故事。

警方表示,將在進一步審訊、收集證據之後提請批捕,案件會移送檢察院進行進一步審查,並提起公訴。

高翔難以置信地看著陳子瑜,他們從小一起長大,上同一所學校,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在他去省城讀大學之前,他們曾經極其親密,交換了成長中差不多所有的秘密,他卻竟然完全不知道這個小舅舅除了放浪不羈之外,還有如此黑暗的另一面。陳子瑜並不看他,佝僂著身體,頭垂得低低的,看上去完全是一個陌生人。

會見室的門突然被推開,一個中年男人闖了進來,一言不發,手裏提著的警棍揮向陳子瑜,陳子瑜慘叫一聲,頓時頭破血流,歪倒在地上。那人繼續打著,陳子瑜舉著戴著手銬的雙手護住頭,在地上哀號著翻滾躲避。

在陳子惠的驚叫聲中,高翔回過神來,沖過去想攔住那人,然而那人眼睛血紅,力氣大得驚人,根本阻攔不住,一把甩開他,繼續揮棍打向陳子瑜。張律師叫了好幾個警察進來,才將那人死死抱住拉了出去。

糾纏之中,高翔的肩頭也挨了重重一棍,他顧不得疼痛,扶起血流不止的陳子瑜,陳子惠驚魂不定地叫道:“他是誰?他憑什麽跑到公安局來打人?你們趕快把他抓起來。”

警察不安地說:“他是左副縣長,我們本來以為他是來了解案情進展的,誰知道……”

原來那人是受害女孩的父親。面對他的憤怒,高翔無話可說,攔住要跳起來的母親:“媽,別吵了,子瑜的傷需要治療。”

2 _

陳立國在省城心臟病醫院接受治療,高翔也返回省城上班,順便照顧外祖父。他從父親那裏知道陳子惠為陳子瑜辦理了保外就醫,不免驚訝:“他只是外傷,醫生當時說沒有大礙,符合保外就醫的條件嗎?”

高明顯然不滿妻子的做法:“你媽這次鬧出的動靜可不算小,給陳子瑜弄了個腦震蕩後遺症和腦部不明血腫待查的證明不說,還到處告左學軍的狀,說他身為國家公務員,借著職務之便動用私刑,還說公安局縱容默許他行兇。政府那邊怕影響不好,不得不做出讓步,答應讓陳子瑜保外就醫。”

高翔有些無語,只得說:“至少這段時間讓子瑜千萬在家老實待著。”

然而僅僅不到一個星期以後,高翔就接到他母親打來的電話,陳子瑜突然失蹤了。

“萬一他來省城找你,你一定要……”電話被高明奪了過去,厲聲說:“別聽你媽的話,警察正在抓他,說不定馬上會發通緝令。他要是來找你,你千萬不能包庇他,不然你也會受牽連的。”

電話那頭傳來激烈爭吵的聲音,任高翔怎麽叫他們打住,也沒有一點兒作用。他只得掛斷電話,讓自己清靜一點兒。

他的女友孫若迪不安地看著他:“到底出了什麽事?”

他根本沒法啟齒對正在讀大四的單純女友說家裏出了一個在逃的強奸犯,只能含糊地說:“公司還有一點兒麻煩沒解決,我得回辦公室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