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千裏緣(第5/8頁)

底下丫鬟哧哧地笑,唯有她紅了一張俏臉。

偏偏霍川還理所當然地回了句:“嗯。”

只是嘴角漸次上揚,那弧度想掩藏都沒有辦法。

仲夏時候,清晨陽光不熾烈,暢風透過檻窗綃紗徐徐吹入,沁人心脾的愜意蔓延至身體各個角落。霧散雲開,露出淺金色的第一縷陽光,掠過屋頂鴟吻,斜斜照入忘機庭的正室。

宋瑜吃飽喝足,力氣充盈全身,雖然身上酸疼,但走路倒無太大問題。她接過澹衫遞來的帕子擦了擦手,偏頭見霍川也已梳洗完畢,正慢條斯理地起身走向門外:“少頃無論陸氏同你說什麽,你全不必放心上。”

初來乍到第一天,總要立些規矩威嚴的,何況陸夫人這樣不甘示弱的脾性。早在多年前霍川便已將她脾性摸清了。彼時她對付霍川母子二人心狠手辣不遺余力,時至今日不見收斂,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霍川對她的恨意直刻入骨髓,每回見她卻掩飾得不動聲色。其實,他不過是在等一個機會罷了。她對母親的所作所為,遲早有一日報應到自己身上。

宋瑜擔心他拋下自己先走,三兩步並上去:“我知道的,你等一等我。”

侯府她統共來過一次,住不到一日便匆匆離去,所以,這裏頭院落方位她還沒摸清楚。侯府的院內比宋瑜家要寬敞氣派得多,犄角旮旯固然也不少,走廊千回百轉,輕易尋不得路。

霍川有意放慢腳步等她,待她行到身旁,他十分自然地包住她的小手:“像別院那樣,你在前頭為我引路。”

身後有丫鬟緊隨,除了澹衫薄羅還有府裏丫鬟,宋瑜垂眸看了眼兩人交握的雙手,抿抿唇沒掙紮。

早晨她才起床,昨日過來的那婆子便到了屋中,用意顯然。

紫檀漆木盤上擱置著一方白緞,澹衫手捧著遞到婆子跟前。那婆子低頭瞥去一眼,一副不悲不喜的樣子。她是代替陸夫人來驗收的,常年跟在陸氏身旁,她連性格都隨她,隨時繃著一張臉不苟言笑。

她走到宋瑜身旁彎身行禮:“奶奶慢用,前頭命我來傳話,您昨日勞累,不急著到前院見禮,侯爺和夫人等候片刻無傷大雅。”

話雖如此,可她怎麽好讓長輩在前頭等候?

這陸夫人真個好手段,輕輕松松一句話便足以讓她無地自容。宋瑜原本低垂的頭霍然擡起,靜靜地盯著婆子半晌,頷首應道:“勞煩你替我傳話,不敢讓二老久候,我這就前去。”

那婆子露出惶惶神色,連忙行禮:“奶奶折煞老奴了,豈能勞煩,老奴這就去回稟。”

說罷才一路退至門外,捧著那方印有她血跡的綢緞。

她沒有害羞的工夫,低頭將藤蘿餅幾口吃完。不知前頭有何荊棘等候,她才來第一天還是別整特例了,免得落人話柄,日後被拿來取笑。

因起得早,算上吃早飯的時間,他們去得其實不算遲。是陸氏時辰算得早了些,刻意在正堂提早等候。

廊下兩人並肩而行,宋瑜一邊走一邊端看府內景致,將那些標志性擺設牢記在心,免得出了差錯鬧笑話。可惜她高估了自己,才轉一個彎便全忘了,只記得他們方才走過一道月亮門。

霍川知她身體不適,是以並不著急,皂靴一步步踩上青石台階,沉穩而緩慢。

如此宋瑜只好跟著他放慢腳步,牽著裙子緩步走上台階。兩人一路無話,蓋因兩人之間忽然變得親密無間,她頓覺極不自在,很不適應……正胡思亂想之際,便聽霍川遲疑著問道:“你身子可利索了些?”

宋瑜的臉登時紅成一片,所幸他聲音不大,只有離得最近的澹衫薄羅聽見了。

怎麽會利索?她每走一步身子都酸痛難受,完全是強撐著走完這段路。宋瑜憤憤然瞪視他,灼灼的視線讓人無法忽視,霍川不著痕跡地彎了彎嘴角道:“待敬過茶後,便放你好好休息。”

不讓她休息還能怎麽?宋瑜禁不住心中腹誹,她噘嘴摳了摳霍川手心,故意加快步伐往堂屋走去。

霍川一路從容不迫地隨她前行,及至堂屋門前才松開兩人的手。手指尖一下子少了軟嫩的觸感,他竟很有些不舍。

四方天地條案兩旁各置兩把官帽椅,霍元榮和陸氏端坐兩旁。底下是一臉歡欣雀躍的霍菁菁,身旁是年紀與她相差無幾的兩個姑娘。大抵是妾室所生,模樣堪稱中上,並不打眼。幾人對面坐著個模樣婉約的少婦,大約才二十上下,膚色略蒼白,同堂屋內喜氣洋洋的氣氛格格不入。

霍川與宋瑜相攜入屋,宋瑜兩手按在身側,低頭恭恭敬敬地問候了句:“見過父親父母。兒媳失禮,讓二老在此等候,實屬不該。”

陸氏將目光移到她身上,聲音飽含肅穆:“既知我同侯爺在此等候,為何又姍姍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