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無疾而終的單相思(第3/7頁)

(二)

這一天的午夜時分,白雪峰把張嘉田扛到了雷督理面前。

雷督理打著哈欠端著咖啡,皺著眉頭看張嘉田。張嘉田坐在地上,僅比爛醉如泥好一點點。擡頭看見了雷督理,他先是眯起眼睛認了認,然後一蹬腿,硬著舌頭大聲嚷道:“你殺了我吧!”

雷督理坐在椅子上,聽了這話,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後把咖啡杯遞向白雪峰:“加糖。”

這時,張嘉田哭了起來:“我就知道不對勁,我早就看出來了,可我想著你對我這麽好,你又知道我那麽喜歡她……我在文縣給你賣命,你在北京搶我老婆!春好嫁給你了,我往後還有什麽盼頭?你讓我將來找個更好的,真有更好的,你自己怎麽不找呢?”

他涕淚橫流,號成了破鑼嗓子。兩條腿長長地伸開來,他佝僂著腰連哭帶訴,是個大號的小男孩。白雪峰在一旁聽著,又想笑,又擔心雷督理會隨時翻臉。把加了糖的咖啡送到雷督理手中,白雪峰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可是沒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跡象來。張嘉田粗著喉嚨嗚嗚哭了幾聲,又拼命嚷了起來:“洪霄九那麽對待你,你見了他,連個屁都不敢放;我這真心實意待你好的,你倒拿我當烏龜王八蛋那麽耍弄。你算個狗屁大帥,你他媽的就是個……”

雷督理扭頭吩咐白雪峰:“拿瓶酒過來,讓他喝,直接醉死得了。”

白雪峰領命而去,不出片刻的工夫,果然拿來了一瓶洋酒。他把這瓶酒遞向了張嘉田,然而張嘉田癱坐在地上,含含糊糊地只是亂罵,並不知道伸手去接,於是他擡起頭,又望向了雷督理。

這時候,張嘉田罵出來的那話就野得很了,不能入耳了。雷督理沒理會白雪峰那一眼,單是對著張嘉田一皺眉毛。於是白雪峰會了意,彎腰一手捏開了張嘉田的嘴,一手把酒瓶口往那嘴裏一捅。張嘉田被他這麽胡亂灌了一氣,連嗆帶咽地倒也又喝了大半瓶子,等白雪峰松了手,他也“咕咚”一聲向後一躺,不動彈了。

張嘉田睡了許久。

再睜開眼睛時,窗外已是大亮。他掙紮著坐起來,發現自己是躺在了一架長沙發上,身上蓋著羊毛毯子。而旁邊的小沙發上窩著個人,正是雷督理。

雷督理坐了個東倒西歪,正閉了眼睛打瞌睡。張嘉田看著他,看了好一陣子,直到他忽然睜了眼睛:“醒了?”

張嘉田伸腿下去穿了鞋,彎腰把兩邊胳膊肘架在膝蓋上,他捧著腦袋定了定神。

雷督理又問:“還喝不喝了?我這裏有的是酒。”

他搖搖頭,悶聲悶氣地回答:“不喝了。”

雷督理笑了一聲:“不喝了?不想趁著酒勁兒,再指著鼻子罵我一頓了?”

張嘉田立刻擡了頭:“我罵您了?”

雷督理向他一點頭。

張嘉田顯出了驚慌相——慌得不徹底,像是一層假相,慌的下面,是呆滯與遲鈍:“那我向您賠禮道歉。您——您別往心裏去。”

雷督理坐正了身體,擡腿把腳架到了前方的茶幾上:“我若是往心裏去,你現在已經入土了。當然,你恨我,我知道。”

張嘉田低聲答道:“我沒恨您。”

“不恨?不是怪我搶了你的老婆嗎?”

“她不是我老婆。”

“你還知道她不是你老婆?”

“知道。”

“知道你還和我鬧?”

張嘉田站起來,垂了手也垂了頭,規規矩矩地站在了雷督理面前:“我不鬧了。”

雷督理向他一招手。

他向前邁了一步,把腰向下又彎了彎,卻不料雷督理一腳踹上了他的大腿:“跪下!”

他乖乖地跪下了,很健康的兩條腿,骨頭沒毛病,關節也沒毛病,然而這一跪痛苦萬分,如同膝下是釘板。痛苦他也忍著,釘板他也忍著,他忍下一切能忍不能忍的,只因為面前這個人是省督理,是上將軍。

雷督理把腿重新放回了茶幾上:“為了你這一鬧,我整夜沒睡覺。”

張嘉田深深地低了頭,像是要給雷督理叩首:“大帥罰我吧。”

雷督理答道:“大年下的,我不罰你,我觀你的後效。”

張嘉田點了點頭,又“嗯”了一聲。一只手從天而降落到他的頭頂,那手溫涼柔軟,是雷督理的手。雷督理輕輕撫摩著他的短發:“你為了個女人,擺出要和我拼命的架勢,我看在眼裏,也有一點傷心。”

張嘉田有一肚子的話能駁他,可是咬牙憋著,一言不發,只因為他是省督理,是上將軍。

他只有在爛醉的時候,才有勇氣“沖冠一怒為紅顏”。

雷督理的手拍了拍他的腦袋:“我現在懶怠看你,你滾回家去,收拾出人樣了再滾回來。春好,你也可以見。但是不許你像鬧我似的去鬧她,你要是招得她不高興,我饒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