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蝦之少俠往事(第4/5頁)

金湘玉墜到他的懷裏,這番話像沉甸甸的白雪,把她這支花給壓塌了。金湘玉任他裝扮自己,給她扯布匹做紅袍,任他帶她吃托人捎來的小龍蝦,張子聰說這是從很遠的湖泊裏撈到的,是他最愛的食物。張子聰租了一條船,說要去放河燈,小舟上有紅色的燈籠。夜晚臨近,他引領著她放飛,又把她壓在身下。事後張子聰吻了吻她的額頭,他說,隔壁村有幾個奸人,我去懲惡揚善,你等等我,待我除了那幾個歹人,我回來娶你啊。

金湘玉漲紅了臉,她輕輕啄了一口張子聰的臉頰說,那我等你,你一定要回來呀。

張子聰笑笑,他告訴金湘玉,你有這麽好的手藝,你做好紅袍,燒好小龍蝦,再給自己打個武器,誰會舍得放你走,我要帶你去闖天下,不不,我帶你找個地方隱居得了,只羨鴛鴦不羨仙啊。

他走的那天,金湘玉在他後面喊,張子聰,我等你一輩子,你要是騙我,我就殺了你。

有太多等待的故事在愛情裏發生,人們總會遇見一個愛人,你愛得撕心裂肺,可他偏不愛你。於是人們說,要耐心,要等,等等就有了。可真正愛你的人,不會讓你等,因為等的過程像一場大火,令人焦灼。所以浪子總是不言愛,他只會說,等吧,順其自然吧。

可是鐘離曾天真浪漫地告訴她,讓她陪自己等一等,玫瑰花終會開的。

顛顛地跑過來,像一團火一樣,鐘離一把抱住她的紅袍,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她說,魔頭,我好久沒有這麽開心啦。以前過年,我從沒穿過新衣服,玩過冰車,有一年我趴在窗戶那兒看,看得心癢癢的,就偷摸著和小孩子去堆雪人,後來有個小朋友摔倒了,他說是我推的,我媽揪住我的耳朵說我喪家,把我打了,第二天她就不要我了。你真好,你給我做衣服,讓我玩冰車,還讓我吃小龍蝦。

金湘玉推了推鐘離,鐘離不放手,她把臉埋在紅袍裏面,咯吱咯吱地笑。

金湘玉只好籲了一口氣,她有些猶豫,仍舊摸了摸鐘離的頭,她問,那你放過鞭炮嗎?

鐘離仰頭,笑眯眯地:沒有,我想玩,喂,大魔頭,我可以玩嗎?

金湘玉說,等夥夫出來,待會我們把這戶布商人家炸了,我教你點炮吧。

鐘離說,可以不殺人嗎?

金湘玉說,哈哈哈,可是我是女魔頭啊,我怎麽能不殺人?

鐘離揉揉鼻子:今天過年啊。

金湘玉說,那好,聽你的,不殺。

待到夥夫搬出年貨,她讓這戶人家背靠背,用繩子綁成一個圓形,又從年貨中拿出兩條鞭炮,把它掛在這戶人家的脖子上,她點燃火把,示意鐘離上前去點炮。鐘離說,不點。

她佯裝兇相:去點。

鐘離說,我不。你騙人。

金湘玉笑說,是呀,我騙你呀,哈哈哈哈。她用鞭子挑起鞭炮,把它甩到屋外,又將火把遞給鐘離,她一邊驅車一邊笑:過年啦,小祖宗,你快點炸,炸完回家。

年三十的夜晚,金湘玉燒完五桌菜,叫人點上所有的燈籠和蠟燭,搶來的紅色帳子,布匹手感絲滑,從二樓垂到地板,伴著點點燭火,這裏是一片紅色的銀河。金湘玉也是紅色的:她白了眉毛和鬢角的臉、衣著和唇色。她是一截紅蠟燭,被時間點上了火。

張子聰一襲白衣,冒著風沙和白雪,推門而入,這麽多年過去,他終於來了。

金湘玉不說話,她咬著唇,嘴唇鮮紅,血流如注,也許是紅光映照的,也許也是她自己咬的。許多年想說的話、淚、苦都洶湧在她的嘴角,被她咬進嘴唇裏。

張子聰說,不好意思,來晚了。

你還記得我嗎?

金湘玉無比柔情地問他。

哈哈哈,我睡過你嗎?天下那麽大,那麽多的女人,睡太多了,我真不記得。

金湘玉把鞭子握得緊緊的,像要把它捏碎了。她等了那麽久,換來這樣一句話,怎麽會是這樣,為什麽會是這樣啊?

她為他學會了縫紅袍、燒龍蝦,打了金蛇鞭,開了飯館。要的就是一個結果,如果他回來了,樂意帶她走,就和他行走天下;如果他回來了,不樂意行走,那就在這片大漠,守著這家飯館一直到老。

張子聰說,我不知道你在傷心什麽,你的淚都快把衣服打濕啦。你在吃什麽,是龍蝦年夜飯嗎?真香。你吃吧,吃了好上路,我是來取你的人頭的,誰讓你項上人頭的懸賞那麽高,真是抱歉,人為財死嘛。這是你女兒嗎?哦不對,如果我睡過你,這是我的女兒嗎?

鐘離不說話,她身著小紅襖,猛地沖了過去,一口咬住張子聰的腿,像只熟透的小龍蝦,死死鉗住他。張子聰憤怒地揪起鐘離,亮出他的長劍,一晃許多年過去,依舊是她修補過的那把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