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龍蝦之少俠往事(第2/5頁)

金湘玉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比如在大漠裏開著餐館,做一份美食,等一個負心的臭男人,比如等不來這個人,她就一路燒殺搶掠下去,直到死在大漠上。她幻想過自己死去的樣子,紅袍裹身,白發蒼蒼,躺在大漠上。圓圓的落日落了,她滿是皺紋的臉金黃金黃的,頭上是禿鷹,身邊是金銀財寶,身下是鮮血,她哈哈哈哈地一陣浪笑,遲遲不肯閉眼,等著那個男人在她血流幹以前笑著對她說,辛苦你了,我來了。

假使一個人的一輩子很圓滿,則需要另一個人很多很多的感情。

又如果等不來很多很多的愛,那就用很多很多的金錢、美食去代替它。

金湘玉在餐館後面找到了鐘離,此時已是醜時,大漠的風聲依舊很大。在一個鼓起來的小沙包跟前,鐘離歪在地上,睡得濕濕乎乎,面前好大一攤口水。

金湘玉揮起金鞭,空氣簇簇地波動,震醒了鐘離。金湘玉問,你偷吃了嗎?你以為把殼藏在沙包底下我就不知道了?你的腳能走了嗎?爬到這兒來睡,你想什麽呢?能走就去大漠看星星吧。

鐘離揉揉眼,蒙蒙眬眬地說,你要殺我嗎?我又不傻。小龍蝦我沒偷吃,埋在這兒的是玫瑰花種子,我從婆婆那偷的,我等著吃花不可以嗎?

使鞭撥開沙包,金湘玉笑說,哈哈哈哈,你確定嗎?這兒是沙子,沙子種個屁的花,你腦袋是壞了,還是被我們嚇傻了?

鐘離做個鬼臉說,我可以等它開花啊,外面都說你開餐館不也在等人嗎?你相信能等到人的吧?我也相信啊。一朵花,我就不能等它開嗎?它肯定會開的。

金湘玉登時心中一軟,這句話像一襲紅紅的長袍,瞬間打動了她。她亮出金蛇長鞭,一步步逼近鐘離,長鞭卷過她紮髻的布條,把它狠狠地拋向未知的夜空。鐘離的頭發散下,長長的發絲纏住她圓圓的臉,長長的脖頸和細細的手腕,使得她剛跑了三步立馬倒下。金湘玉哈哈一笑,說,我不殺你了,你想跑就跑吧,想死的話你就跑,沙漠這麽大,月亮這麽圓,狼該出來了。你不是要等你的玫瑰花開嗎?你跑了,你怎麽知道它最後開是沒開?你跑吧,小浪蹄子,你沒爹沒媽的,誰管你吃喝?你不是吵著要吃飯嗎?我管你的吃喝拉撒,你跟著我殺人吧。

鐘離答應了,她咬著嘴說好,我媽以前還會給我梳頭,你給我梳嗎?

鐘離在店裏留了三天,她守護著玫瑰花種子,讓金湘玉陪她守著花,也不願意跟隨金湘玉駕著馬車駛出大漠燒殺擄掠。金湘玉便不給她吃蝦,說那不是小孩子吃的東西。金湘玉沒有告訴她,殺人其實很美好,她一天天地等下去,頭發一點點地變白,皺紋慢慢爬上她的眼角,她感受到骨子裏的血溫了,平了,然後涼了下去,血一天天都在變冷,所以她常常覺得冷。只有殺人,放火,才能讓她感覺到自己還活著,飛濺的熱血、逼人的熱浪,才能燒得她的牙齒、面頰、瞳孔感到溫暖。冬天快來了,她的眉毛和鬢角,都在冬天到來前,比飯店外的燈籠先染上白霜。

玫瑰花雖然帶刺,但它也很美啊,就像殺人。鐘離只是小孩子,她不會懂得這些,她只要金湘玉給她吃蝦、梳頭。

金湘玉把她推開說,你太麻煩了。你的使命和我一樣,就是等,你懂什麽是等嗎?

有人說等是一種很苦的東西,你癡癡地等,把自己等成一座廟裏的枯燈,和尚把你點燃後下山而去。幾回風雨後,燭淚就要淌盡。終於有人推門而入,想把你再次點燃,無奈最後一滴燭蠟已經流完,燙在了那人的手心。

等字上面是竹,下面是寺。寺廟可不倒,竹卻不能常青。金湘玉說,等到玫瑰花開了,你吃一頓小龍蝦就走吧。

鐘離蹙著眉不高興。

當晚,飯店殺出兩撥土匪。深秋大漠,氣溫已是極寒,兩撥土匪們騎著駱駝途經此地,一撥從南而來,一撥從北出發,他們滿面風塵,仆仆奔馳。無奈大漠嚴寒凍壞了駱駝趾,途經金湘玉的飯館時,它們徑直走到飯館後面的馬棚取暖,土匪們放下了韁繩,進店歇息。

半夜,夥夫們已經入睡,南匪和北匪卻在樓下打了起來,墻上掠過一片刀光劍影。金湘玉早就伏在屋脊上,看他們使大刀和砍斧,打得落花流水,奔湧的血液好似一段卷起來的布綢泄在風裏。

他們原本在這分兩撥坐下,裝腔作勢地吃小龍蝦、喝酒、吹牛、睥睨對方的財物,把自己喝得紅通通的,結果有人喝高了,南匪的一個大哥去馬棚尿完尿,回來躥到北匪大哥跟前,一把摟住他的頭,把它當肉丸一樣搓動。南匪大哥說,外面真冷啊,我的蛋子都凍紅了,你們看看,我的卵蛋有這麽大,大嗎?其實不大,哪有這位兄台的包裹大,快讓兄弟們瞧瞧,啥寶貝捂著不讓爺們看哪,命根子啊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