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吻過一塊極品牛舌

讀完老板的微信,我決定只身前往來曼谷之前就預訂好的一家在市中心非常有名的日式餐廳。已是黃昏,我放下行李,收起房卡出了酒店。坐上的士後我瞥了眼手機,老板在五分鐘前用微信和我說,非常抱歉。我發了個笑臉,他沒有再回。

還好有極品牛舌可以做伴,雖然在泰國吃牛舌很奇怪,但這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我是老板的秘書兼情婦,必須得根據他的計劃來,再說享用過那家餐廳的朋友也對我說,這裏的牛舌絕對值得一品。

到達餐廳,我已經饑腸轆轆,坐下來翻開菜單,菜單上的泰文弄得我有些失神。很明顯,我還沉浸在被老板放了鴿子的沮喪裏。

“抱歉,女士,你介意拼桌嗎?”服務員突然的詢問,將我拉回現實。

服務員扶著一位中青年男士,是泰國人,他看似很精神,穿著條紋西裝,皮膚像一塊冒著油的黑玉,只是眼神有點呆滯。服務員很畢恭畢敬,看起來絲毫不敢怠慢他。

“隨意吧。”

“謝謝。”男士在服務員的幫助下坐了下來,他的聲音孔武有力。

“很抱歉各位,牛舌只剩最後一盤了,所以本店推出一個活動,但凡現場有兩位異性顧客,願意舌吻十秒,我們會很高興地將此盤牛舌贈送給他們。”服務員突然莫名地舉起兩把鋼制漏勺,在大堂最明亮的地方叫喊。

大概只有五秒鐘的樣子,鄰桌的泰國情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抱在了一起,眾目睽睽下,他們以最纏綿的接吻姿勢,贏走了最後一盤牛舌。很快,隔壁桌上了一盤表面微焦內在粉紅的炭烤牛舌,面對這一切,我的心情直線降到冰點。

“哈哈,幸好我看不到,所以盡管這家餐廳的牛舌很出名,我還是沒有你這麽煩惱。”對面的男人笑著說。

“你說什麽?”

“我是盲人,一名盲人美食家,你也一個人嗎?”

“還有這種職業?平常都幹些什麽?”

“賣彩票、行乞、按摩……哈哈,我開玩笑的,這是泰國盲人協會推崇的新工作,針對像我們這樣的人,錄制些美食節目。再就是對一些想要做推廣的餐廳,給一些建議。”男人再次笑了,撇開他灰白色的瞳孔不說,他笑得很硬朗,但很好看。

“……”

“你是幹什麽的?你的聲音有點娃娃音,是幼師嗎?”

我是我老板的情婦。老板開了一家電影公司,我是他的秘書。老板結婚育有一子,妻子是他的初戀,我們這樣的關系,從我大學畢業就開始了,一直到現在,那時我剛進這家公司,而如今我31了,仍舊未婚,我對上位絲毫沒有興趣,對和別的男人談婚論嫁也打不起精神,就算接吻也不行。我好像是我老板的私人物品,只是大家都是默許的狀態,誰都沒有過問過誰。

手機屏亮了,老板發來信息說,他改簽成功,明早的飛機,一落地即刻需要我安排會面,讓我今晚好好休息。

“是秘書,老板過來談電影項目,他已經睡了,我才得空出來吃口飯。”

這麽多年過去,我一直在對外界說著各種謊言,老板說這一次趁著出差,會提早過來,多陪我幾天,最後到底還是食言了,實際上我也不是很在乎。

之後,我避而不談自己的事,我倆一起點菜,都是本店其他一些比較出名的菜式。盲人美食家聊起他失明以後心態很好,甚至去文身店給眼皮做了文身,還合上眼給我秀他的眼皮。貼著睫毛根部的兩根眼線,左右兩邊各為一條拉鏈紋文。他告訴我其實美食家的工作比較輕松,早上穿上帶有領結的衣服,拄一根竹制的引路杆出門,去發出邀請的餐廳入座就餐,協會還和當地的電視台聯手打造了美食節目,由於他經常露面,還常常撰寫美食文章發布在網上,因此贏得了不少粉絲。當我還在猶豫能否問他戀愛有沒有困難,他就自曝已經結婚生子,老婆是醫護人員,也極度熱愛鉆研美食,女兒也剛剛滿一歲,都是正常人。他毫不避諱地說盲人其實不是大家想象中那個樣子,日漸敏銳的味覺、聽覺、嗅覺,可以讓盲人得到常人無法得到的很多機會,譬如如今的他,已在這個城市的美食界、在各個餐廳有了一些威望。總之,他非常健談,也略微幽默。

用餐完畢,我們各自付賬,出門那刻,他支起引路杆,很有風度地為我掀開門簾,問我的打算是什麽。

我說乘車回酒店休息。他便很熱情地問我要不要去他家裏坐坐。

“這麽晚了,難道你夫人不會介意你帶一個陌生女人回來嗎?”我有點生氣他的用心,故意刁難發問他。

“不不不,其實是我家裏,恰好有你想吃的那種牛舌。再說,我夫人在家,才膽敢邀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