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吻過一塊極品牛舌(第2/3頁)

“我已經吃飽了。”我難為情地說道,誤會一個殘疾人的意圖,我認為自己有點過分。

“但是,你還缺少一份極品牛舌啊,哈哈,你不會感到遺憾嗎?”

穿過繁華的車流和霓虹,他的家就在日式餐廳東南方向的下一個街道上,毗鄰這兒最大的商業購物中心,他說自己並不是富人,但所幸通過努力買到了這裏的復式公寓。公寓的五層上面有一個露天的水景露台,水池裏幽幽地泛著藍光,有些許泰國人端著雞尾酒,側臥在白色的躺椅上談笑。

客廳不算太亮,裝修風格是簡約的那種,色調主要是黑白灰,沙發也是極簡的深灰色。一枝玉蘭還是什麽的花,插在水瓶裏,從客桌的陰暗角裏散發出幽幽的香氣。五官比較小巧的妻子圍著一條圍裙,從光亮的廚房走出來,和我打招呼。

“他比較好客,我倆都是熱情的人。希望沒有嚇到你,至於牛舌嘛,一會兒就好啦。”說完,她沖我吐了個舌頭,朝裏間去了。

這裏的人還真是好客,旅遊經濟發達區果然不一般,我不禁暗想。吃完牛舌我就趕緊溜吧,一來不便再打擾他們,二來時間真的很晚了,我需要早些回去,為老板打點明早的事務。

“電影應該很有趣吧,可惜我沒法感受你的職業。”

“你的選擇其實也不錯,我們只占了視覺和聽覺,你卻占了味覺和嗅覺呀。”我試圖安慰他說。

“每一件作品的背後,都不是偶然的。”

“的確如此,每一部電影的背後,都有幾百甚至上千人,有時候,會搭上很長很長的時間。”

“就像每一道大師級手筆的菜,經過食材上的反復雕琢,又對味和味加以調和,就好像法式的紅酒燉牛舌需要搭配鼠尾草,而不是別的什麽東西,還要算上時間及火力的控制,一道菜到最後就成了一件藝術品。為了能夠徹底尊重每一道美食,美食家本身也需要花不少的功夫。”

他熟練地打開一瓶紅酒,在我看來很不可思議。他喝過酒的臉部愈發顯得有光澤,睫毛長長翹起來,並不停抖動著。他的小胡子隨著喉嚨的吞咽也一上一下,在昏暗的燈光下,折射出深青色的光芒。等到一杯紅酒幹完,他雙手打開仰在沙發上,告訴我,所以他有著獨特的一套方式,去訓練他的舌頭。

“類似針灸嗎?”

“不,和妓女睡。”

“……”

“為什麽會這樣?”

“為了尊重食物。”

就在靠近他的右肩頭的位置,是一個書架,即使燈光不明朗,我仍能依稀辨得書架上擺放著一些照片,是他們的合家歡。就連沙發的正上方,也是一片好大好大的照片墻,女兒和妻子都展露著溫暖的笑容,我實在想象不到一個看起來如此溫馨的家庭,男主人卻幹著這樣的事,不知道他的妻子知道了,會是如何的反應。

“你在想我在當下談論這樣的話題合不合適嗎?其實我的妻子知道這些事情,但她不會過問。我很清楚自己在幹什麽,她也很清楚我在幹什麽。”

“是嗎?”

“界限是人為規定的,有時候你會發現,只要踏出去一些,為了你熱愛的事破界,那是一種復雜又清醒的特殊感受,但到最後都是淋漓的快感,只要你的目標達成。”

“我能問你是怎麽通過她們去訓練的嗎?”

“主要是感受和學習。”

“嗯?”

“妓女的舌頭是天底下最柔軟的武器、最強韌有力的肌肉,你必須效仿她們去鍛煉。你知道嗎?一條訓練有素的舌頭,可以清楚地分辨出烤乳豬每一塊豬皮的部位,通過舌頭,他就能將它們拼湊完整。”

“會不會太過激了?”

“不會,有心的制作人絕不會為了讓自己的作品成為一部好的電影,就放棄去做喪心病狂的事。”

妻子端著盤子過來,一盤紅酒燉牛舌完美無缺地躺在正中。紅酒是果凍膠質的模樣,牛舌被切成長寬高均為2厘米的正方體,一顆一顆疊了起來,一根鼠尾草不偏不倚地置於一旁,點綴其中。妻子的手藝著實讓人驚嘆,拿起刀叉的我感覺無從下手。

妻子笑起來有兩個小梨渦,她說有些疲憊,所以先上樓去陪孩子睡。走之前她給了盲人美食家一個淺淺的吻,他也熱烈回應了她。

“也遇見過一些神奇的事。比如我遇到過一個讓我很難忘懷的妓女,她在與我親熱時,仿佛在品嘗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我問她是什麽味道,她不說。可那種感受我記在了心裏,有時候,你需要遇見幾種不同的食物,才能找到那一晚的感覺。”妻子上樓後,他繼續仰著,手臂張開,如是說。

老板也曾這麽問過我,那是什麽味道。有許多次,他發出迷離的叫聲,說我很厲害,一開始我當那個是一種食物,不知從何時起,我便不這麽考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