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木梳心(第2/5頁)

“這麽說來,你也希望爹去求情?”朱能頗有些意外,同時也有些許被贊同的欣喜。

女兒的意思他聽明白了,一旦那些人能夠為皇上所用,即便不能繼續供職朝廷,也算是給皇上一個台階下,說不定可保性命無憂。

“不是求情,只是建言。”朱明月道。

朱能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但是讓他說出其中的區別,又講不出來。他的這個寶貝閨女,從小就是極為聰慧的。即使琢磨不出這法子裏面的門道,但能救那些人的命,無論如何他都要試試。

朱能道了句“正好這身官袍還沒換”,就站起身,風風火火地往門外走。

“爹爹現在就要進宮?”

“此事宜早不宜遲,能讓皇上早些召見他們,也省得在獄中遭那份兒活罪!”

朱能的人伴隨著中氣十足的話,一陣風似的消失在門口。

朱明月放下手中茶盞,在父親踏出門檻的一刻,側眸。果然還是有心求情的。哪怕是那些曾經敵對的、恨不能將他置於死地的人。

可是若知道了她的初衷,想必是要怪她的吧……

這個時候,紅豆剛好端著盛著甜品的燉盅跨進門檻。差點兒就被迎面出來的人給撞翻。

在紅豆身後還跟著兩個面生的丫鬟,都是新招進府的。紅豆生怕不諳規矩沖撞主子,百般交代,卻發現這些奴婢對活計分外嫻熟,倒不愧是其他官員府裏的老侍婢。

“這剛下朝,老爺火急火燎地又要上哪兒去?”

紅豆趕緊扶好提盒,幸而燉盅沒扣地上。

“出府去找張尚書吧,大抵有些事情要處理。”朱明月將茶蓋蓋上,說道:“你且收拾一下,待會兒隨我出去。”

在皇城多年,朱明月出宮的機會屈指可數。

她曾是禦前文書掌席,亦是文華殿內最得寵的女官,但是她從未單獨踏出過宮門半步。就像每一個安插進來的閨閣女子,不知道哪一步行差踏錯,就無聲無息地不見了。她害怕任何會對她造成危險的隱患,無一時一刻放松過。

出了府宅,面對著交錯的街巷,頗為陌生。

駕車的小廝問了句“去哪兒”,紅豆掀開簾子,扶著她上了馬車,也只說了個“城南”。其余的街巷名稱,卻是到了之後,尋著店鋪模樣才能知道。

城西的府邸比較偏遠,離城南有好幾條街的距離。城南的長安街正對著洪武門的城墻,是整個應天府最為繁華的街道;街上還有一座夫子廟,隔著街巷,則是十裏燈影的秦淮。長安街上開著很多古董字畫的鋪子,間或有些酒肆,插著斜斜的酒旗,迎風招攬過路的商客。

在夫子廟的西南角有一個不起眼的窄巷,窄巷盡頭開著一間小鋪子,古舊的屋檐,低矮的門臉,匾額也是舊的,上面燙金的幾個字有些剝落,遠遠望去能看出一個“妝”字。

朱明月站在巷口,瞧見那店鋪的老板就站在櫃台後面,拄著下巴,昏昏欲睡的樣子。在店裏面,一個光顧的客人也沒有。

“小姐,要馬車到這兒等著嗎?”

紅豆有些莫名,府裏的車停在了離此有兩條街距離的地方,還是她們自己徒步走到了這裏。官宦人家的閨秀在出府時動輒就要乘車輿抑或坐肩輿,就連小門小戶的碧玉都會輕紗罩面,此番素衣簡行,卻不知是何事。

“不用了,待會兒我們自己回去,”朱明月頓了一下,又說道:“你也待在這兒,等我出來。”

紅豆順從地點頭,“小姐是要去買東西?”

不,是歸還。

朱明月在心裏面輕聲道。

走出巷子,她擡眼朝著四周望了一下,確定並沒有什麽陌生的面孔跟隨,便穿過街道,朝著那古舊的店鋪走過去。

那夜宮闈大火,在他臨走之時,曾給了她一件東西。

是一把極精致的木梳,用紅緞裹著,上面還刻著娟秀的小字:桃木梳心。

朱明月曾深深感動於他的真摯和厚愛,卻無法不憂慮這東西將會引起的麻煩和災禍。木質不比玉器,又是禦賜之物,無法毀掉,也不能丟棄,只能是從哪兒來的,還回哪裏去。

她走進店鋪,輕“咳”了一聲。

掌櫃的腦袋晃了一下,張開眼皮,沖她指了指那邊擺在桌上的檀香木盤子,上面擺著滿滿的雕花小錦盒。

果然是連個像樣的脂粉也沒有。

朱明月不知道是否要對個什麽暗語,實則他也未曾告訴過她,只在倉促間囑咐,若遇大難,可拿著這桃木梳來城南的胭脂鋪尋個人。

“小姐是要買胭脂?”

這時走出來一個夥計,見是個生客,急忙堆出笑臉。

朱明月看了那掌櫃的一眼,道:“若想典當些小物件,可否行個方便?”

夥計打量了一下她身上的衣飾,搖頭道:“這倒是不曾。在對面的巷子裏有幾家典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