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第2/2頁)

虞思雨眼眶逐漸泛紅,垂著頭,低聲道,“大夫都去了妹妹那裏,昨日讓人尋了四五遍也不見來,便罷了。我自己敷敷帕子,反倒省事。”

馮嬤嬤臉上的笑意變淡,暗自搖頭。都這境地了還不忘給二小姐上眼藥,真真是愚鈍。雖然二小姐不是侯府血脈,現今卻占著嫡女的尊位,與她爭鋒便是意圖以庶壓嫡,老太太如何能容!再者,二小姐救了侯爺一命,落下一身殘疾,侯爺又怎會虧待她?與二小姐交惡等同於與侯爺交惡。也不知大小姐是怎麽想的。

心下泛著嘀咕,馮嬤嬤也不接她的話頭,開門見山道,“大小姐,老奴此次奉侯爺之命來替二小姐討要財物,還請你行個方便。”

“討要財物?”虞思雨虛弱的嗓音立時拔高了好幾度,“討要什麽財物?”

“便是大小姐往日裏從二小姐那兒要走的財物。這是清單,請大小姐過目。”馮嬤嬤從袖袋裏掏出一張紙遞過去。

虞思雨接過細看,秀麗的臉龐扭曲的不成樣子,尖聲詰問,“送了人的東西,豈有再要回去的道理?二妹妹如此無理取鬧,大哥竟也縱著她麽?”順來的東西有些擺在屋內,有的打點下人,絕大部分都被她當了銀子拿去接濟姨娘,如今叫她怎麽歸還?萬萬沒想到虞襄腿斷了,性子也變得如此乖戾,接連整治得她有苦難言。

“二小姐為侯爺廢了雙腿,舍了下半輩子,莫說二小姐只是要回自己東西,就是要天上的星星,海裏的明珠,侯爺也得給她弄來。還請大小姐看在二小姐重傷在身心緒難平的份上莫與她計較。侯爺還等著老奴回去復命,大小姐這便使人去拿吧。”馮嬤嬤略略躬身,態度看似溫和,實則強硬。

虞品言發了話,虞思雨如何敢忤逆,搜羅了小半個時辰才集齊十之一二,還有十之八-九無論如何也交代不清去向。她一個深閨小姐,自己有月錢,府裏又供著吃穿,每年竟還花掉三四百兩,要說這其中沒有貓膩,馮嬤嬤打死都不相信。

想是拿去接濟她那姨娘了吧。馮嬤嬤暗自記下,命人將少得可憐的東西擡走,並附上侯爺送的許多貴重寶貝,湊齊了十好幾箱,浩浩蕩蕩擡進二小姐院裏。

待馮嬤嬤去得遠了,虞思雨跌坐在榻上發呆,半晌後回神,環視空蕩蕩的房間,一股巨大的屈辱感湧上心頭。 那些東西本就是侯府的財物,虞襄一個野種,有什麽資格拿取?!自己才是侯府正經的小姐,憑什麽被她一個野種欺淩!

太太糊塗了,哥哥糊塗了,就不信老祖宗也跟著犯糊塗,縱容一個野種在侯府裏作威作福!

想到這裏,虞思雨立馬換了件衣裳,紅著眼眶往正院疾奔。

正院,老太太盤坐在榻上,腳邊擺著一本經書,手裏撚著一串佛珠,正在閉目養神。陪房馬嬤嬤輕手輕腳進來,附在她耳邊道,“老太太,大小姐跪在外邊哭呢,說是要見您。”

“跪著哭?怎麽了?”老太太眼都沒睜。

馬嬤嬤將二小姐討要財物的事兒說了,老太太這才睜眼,道,“虞襄可算是開了竅了,我冷眼看她多年,只今日這回才算有了點嫡女風範……”說到這裏便想起流落在外的親孫女,她沉默了。

馬嬤嬤不敢打擾,低眉順眼的立在一旁等候。

片刻後,老太太擺手,“我不想見她,去給她帶句話,毀了虞襄就是毀了‘虞襄’,倘若她敢亂了嫡庶,壞了侯府名聲,我雖然吃齋念佛多年,卻也狠得下心腸。”

馬嬤嬤躬身應諾,出門後一字不落的轉述給虞思雨。

虞思雨心神恍惚的回到自己屋內,琢磨了一下午才弄明白老祖宗的意思。真正的虞襄流落在外,生死不明。她有可能過得平安順遂,也有可能為奴為婢,甚至有可能流落風塵。把這事捂嚴實了,日後將人找回來還能悄悄抹掉她的過去,全了侯府名聲。倘若自己鬧開,毀了兩個虞襄倒是其次,更有可能被人拿住把柄對付侯府。屆時莫說老祖宗,就是大哥也饒不了自己!所謂的狠下心腸,恐就不是發配莊子那麽簡單了。

虞思雨驚出一身冷汗,當晚便病倒了,將養半月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