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7 困局(第2/21頁)

綠樹蔭下,背景是光光點點的鮮綠和亮黃,女孩子的白襯衫上還帶著暗色的血。可是她卻轉過了身去,一把將門關上。

孫東平驚醒過來,感覺又出了一背的冷汗。他看了看手表,才睡了一個小時不到。

可是再也沒辦法繼續睡下去了。剛才做的夢已經是十分溫和的了。自從他和顧湘重逢以來這幾天,他什麽夢都做過了,有夢到顧湘一身是血,當場就被警察抓走的;有夢到兩人明明已經逃遠了,可是顧湘轉眼卻失蹤了的;還有夢到顧湘和他再見時,張口就說不認識他的。

他一次次從夢裏驚醒過來,再也無法入睡。有時候實在覺得疲憊到不行了,只得吃點安神的藥。國內買藥也不方便,他又不想去看醫生,所以只能買一些普通的鎮定效果的藥,吃了效果也並不好。

這日子就像又回到了顧湘剛出事的頭一年。連綿不絕的噩夢,醒著比做噩夢更可怕,於是只有借助酒精麻痹自己。

孫東平咽了一口唾沫,他現在還真想來杯酒。可是這個念頭很快就打消了。

如今已經比當初好很多了。最艱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他學成歸國,事業蒸蒸日上。顧湘也出獄了,在他知道的一個地方安穩平靜地生活著。他隨時都可以去看她,可以為她做任何事。

沒見她的時候,他就像存了一整座圖書館的話要對她說,可等到真的見了她,卻是張口無言。

顧湘那天那惶惶不安卑微悲傷的面孔,就像一根刺一樣紮在他的心裏,心臟跳動一下,他就疼一下。當你覺得已經疼麻木了,又會感覺到新的痛覺。

孫東平他想起了自己當年去顧湘家找她時的模樣。

他匆匆地從外地回城,下了火車就打的奔到顧湘家的樓下,像個傻瓜一樣,也不敲門,只是朝她家窗戶扔石子兒。他還記得那時候顧湘推開窗戶往下望,她柔順的長發也跟著垂下來,面龐小巧,眼睛烏黑明亮,看到他,又驚又喜地笑了。於是他也笑了。

那時候離張其瑞和劉靜雲私奔的事已經過去好一陣子了。張其瑞他們其實沒有走多遠,就被大人們找到了,半勸半拉地抓了回來。劉老師立刻給劉靜雲辦理了轉學,然後要把她送去她在北京的姑姑家,再打算送出國留學。

以前劉靜雲就說過她爸想讓她出國的事,還說她那個姑姑很有錢,也沒孩子,願意掏錢送她出國。只是他們都沒有想到事情發展得那麽快。

劉靜雲走的那天,來跟他們三個告別。兩個女孩子都哭了,抱在一起不肯放手。孫東平看到張其瑞一直站在旁邊,陰郁,寡言,就走過去對她說:“你也去和她說幾句吧。”

張其瑞便走了過去。顧湘把位子讓了出來。

劉靜雲看著他,哭得更厲害了,說:“我不後悔,真的。我很高興你當初說要我跟你走。”

張其瑞低垂著頭,根本不敢看她,緊咬著牙關,握著拳頭。少年個子瘦高,這陣子越發瘦得厲害,臉色慘白,仿佛一陣風就可以吹得倒。他和劉靜雲兩人面對面站著,一個淚流滿面,一個沉默無言,這畫面充滿了悲情。

劉姑姑等得有點不耐煩了,張口催促。

劉靜雲朝她走了幾步,又轉回頭,問張其瑞:“你不和我說再見嗎?”

張其瑞固執地閉著嘴,還是沒看她。

劉靜雲走後很長一段時候,張其瑞都很消沉。雖然每天都來上課,作業也按時完成,成績也沒有下降。可是孫東平總覺得,他身上已經不再有那種活力了。

如果初戀都是這麽傷筋動骨,那他絕對不會付出那麽多感情在這上面。孫東平那時候就這樣暗自發誓。

所以孫東平維持一貫的外交政策,雖然和姚依依交往著,可是同時也和好幾個女生有來往。女孩子們也接受這個現狀,彼此保持距離,和平相處。孫東平覺得感情這玩意其實處理起來很容易,完全沒必要弄得像張其瑞那樣一片混亂。

那時候孫東平自以為將自己的心保護得很好,以為他不會受傷。只是他似乎忘了他身邊還有個女孩,名叫顧湘。

大概因為共同經歷了一個朋友的離別,孫東平和顧湘比以往要親密了些。劉靜雲離開後,顧湘順其自然地接替了空缺出來的學習委員的位子,英語課代表則改有孫東平擔任。兩人時常因為班級活動而聚在一起,多了默契,多了友善,也多了了解。

兩人開始互相了解對方的家庭背景。顧湘告訴他自己跟著外婆做小生意時的趣事,孫東平也把自己去外地旅遊的經歷說給顧湘聽。女孩子羨慕又向往,眼睛亮晶晶的,像黑夜裏的星星。孫東平特別喜歡她這個表情,所以總是千方百計地說點外面大千世界裏的趣事給她聽。他還拍著胸脯承諾,“等我將來自己賺大錢了,我就帶你去旅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