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三年後。

襄陽城還是那個襄陽城,街道邊白墻黑瓦繞著青色的淺流,只是高墻內紅梅樹生的高了些,垂在回廊裏的淩霄花開的更盛了些,人還是那些人,一點兒都沒變。

這幾年“再回首”酒樓生意頗好,一家分店接著一家開,連“再回首”裏面小廚娘的名聲的也順著這酒樓的闊氣兒不斷攀升,連江漢平原的人都聽過“田大廚”這名兒,只是沒瞧見過這人。

據說曾有人花大價錢請田大廚去夷陵掌勺開店,可惜她拒絕了。

她說這襄陽城裏有人欠了好大一筆債,那人知道還不清,趁著天黑帶著家裏那條狗給跑了!可跑了和尚跑不了廟不是?田大廚啊哪兒都不去,就守在這襄陽城,只要等那人一出現就要連本帶利的都給討回來!

田甜對此一言不發,只是在傍晚冷著一張臉“蹬蹬蹬”跑上二樓踹開了顧斯年的門。

她就知道,除了他還能有誰會這麽無聊傳這些雜七雜八。

顧斯年一向愛財,正縮在自己床榻上數著自己的小金庫,門被踹開,嚇了一跳,見著是田甜,趕忙將錢袋子收起來,微笑道:“唷,真是稀客呢,田大廚怎麽今兒有空來我這兒坐坐?真讓小舍蓬蓽生輝!”

田甜深吸一口氣,盯著他:“外面那些謠言是你傳出去的?”

顧斯年心裏門兒清,但故意眨眨狐狸眼:“什麽謠言?小甜甜你怎麽什麽黑鍋都喜歡往我身上推呢?”

說罷,自顧自提了壺清茶,給自己倒了杯。

還沒端起飲用,青花瓷盞就被一雙白軟的手給按住了。

顧斯年淡淡瞥了眼,不動聲色地躲開。

田甜見他這樣,心裏更是生氣:“能有什麽?說我是為了討債才戳在這襄陽城裏的,還說那人……那人還不起債趁著夜黑就跑了。”

顧斯年摳著茶盞,眯著眼睛想了想:“哦,貌似有這件事哈。”說完,又抱歉的笑笑:“這麽點兒小事我一向不往心裏去,你不說,我差點兒忘記了!”

田甜覺得他簡直不可理喻,嗆道:“這毀人清白的事能是小事麽?你這樣,讓我以後怎麽出門。”

剛說完,心裏想到那個不告而別的男人,心裏還是略微酸澀。

都過了這麽久了,她還是跨不去這個坎兒。

顧斯年見不得她露出這一點點兒的愁容。

瞧瞧她,這幾年養的水靈靈的,往那牡丹叢中一站便是國色天香,作甚麽皺著眉頭日日被風月之事所傷情著呢。

顧斯年權當沒聽到她的抱怨,反而笑著說:“哎喲,我還真沒想到這一茬,畢竟這人走了這麽久,你不說我差點兒忘了他的存在了。”

剛說完,就看到田甜臉色微變,那些要從嘴裏吐出的刀子一頓,生生變成了一句調侃:“我說,你也莫太在意,我們散布這些還不是為了樓裏的生意。”

說罷,他將茶盞放在桌上,背著手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咱們‘再回首’這麽有名,你的手藝有這麽好,可偏偏愛縮在後廚不愛露面,樓裏的客人都想了解你,我為了樓裏的生意就故意將你的些小道消息傳出去,這不,樓裏的生意不就更好了麽?承平盛世,大家都百無聊賴,自然想了解你身上的故事的,增點兒樂呵,你呀,也不必再記在心裏。”

若是三年前的田甜必然被這只老狐狸給蒙騙了過去,這她整整在這“再回首”酒樓待了三年,他是個什麽性子她還不知道,要是信了他的話還真有鬼了呢!

於是,她冷笑一聲,攤開手板:“既然顧老板借著小女子的名號賺銀,那田甜能不能分一杯羹?起碼來彌補一下我的損失?”

一談到錢,就像要了顧斯年老命兒一樣。

他皺眉,上下打量了田甜好久,才說:“嘖嘖,田丫頭你變了,你從前最是單純善良,怎麽現在這麽市儈了?”

田甜瞅他:“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聽過沒?“顧斯年垂著腦袋嘆氣,覺得和她沒法兒說。

於是故意岔開話題,問:“我先不說別的,那人就走了幾年了,你還惦記著,瞧瞧你這樣子,我只是編排了他一會兒,你就氣的像只河豚一樣。我問你,你這般向著他,他可曾還記得你?說不定早就嬌妻美妾,連你姓甚名甚都忘了個幹凈!”

他的話像柄鈍刀子一樣在田甜的心裏頭來回割著,葉知秋是他心裏的傷,她寧可自己捂著、爛了、臭了也不想讓由著別人戳一下。

田甜撇開臉:“誰說我惦記他了,我只是念著他的恩,他不告而別我欠他的銀子還沒還清,等還清了我就不欠他了。”

顧斯年就知道這丫頭會自欺欺人,嗤笑一聲,瞅著他:“你以為誰都像你一般這麽笨呢,你這話我會信?不說別的,你如今過了十七歲,手藝好模樣翹性子也不錯,給你說親的媒婆都快踏破了咋‘再回首’的後門,怎麽不見你答應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