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牢記

“在聊什麽!”

幾個刑部差役,飯後閑聊紀二軼聞正當火熱,驟然被人喝止。

“……大人。”

“裘……大人。”

裘寶旸虎著臉嚇唬他們:“我常見你們幾個,正經同你們粗對兩句案情,時時張冠李戴,一問三不知。哼,對這種不入流的小道軼事,倒很頭頭是道嘛。”

“大人饒命!”

“小的知錯……”

“統統滾回去!下回就不是滾回去的事了,我得讓你們席大人,給你們一人嘴上貼塊狗皮膏藥,滾!”

飯堂立時安靜下來,四下無人,唐糖猶在扒飯,緩緩從碗裏擡起頭,望著對面坐下裘寶旸。

“呵呵,裘大人怎麽來了……說了咱們不認得的。”唐糖壓低了聲。

裘寶旸不語。

“喂,寶二哥,他們說的……你都聽見了?是真事?”

裘寶旸不大好意思答這話,又有些奇:“你……不知道?”

唐糖搖了搖頭。

裘寶旸審視她一臉的通紅,隱約猜透幾分:“你真不知?”

“嗯,我不知道。”

裘寶旸一拍桌,面上大喜:“這麽看來就是真的,我本來其實不敢確定……這就叫氣數!”說罷立時發現十分不妥,看唐糖一直垂著眼睛,“呃,我也不是這個意思。”

唐糖忍笑:“誒,寶二哥,不要緊的。”

這種事情終究太過私密,唐糖是個女子,還是他紀二的老婆,裘寶旸實在不大過意。

遂解釋:“據說呢……紀二哥是治過的。那陣子,紀陶有回上西邊查案,臨行還打聽過當地一種獨角金絲鹿的鹿鞭。我猜到就是二哥那事,卻笑紀陶血氣充盈要收那勞什子作甚,紀陶笑著揮拳假意要揍我,要我少問少管。哎,紀陶待二哥真好,可嘆天底下不是每個二哥都有良心。不過後來他好沒好就不得而知了,呃,你不要擔心啊,說不定……已然好了罷?”

可惜這種事情,總是欲蓋彌彰,愈彌補,還愈顯蒼白。

唐糖憋笑幾成內傷,裘寶旸不解:“你作甚這個樣子,喂,糖糖你不要哭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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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糖想起自己數番的自作多情,屢屢怕紀二哪天獸性大發,她不好自處。

只是成親以來,紀大人恪守謹行,從未變身色胚,除卻在西京的春水軒那回為了演戲,他連半回逾軌之舉都未有過。

唐糖總當是紀二素來潔癖,又從小就嫌棄自己,卻從未思量過另外一種可能。

此事如若當真,於她倒是百利無一害,從此不知少作多少無謂擔心。

但另一層,紀鶴齡可就太可憐了,紀府一門忠孝仁義,幾輩子積德,卻在孫兒這裏絕了後,老人家一生之所望,真是全盤皆灰。

裘寶旸雖說得似模似樣,唐糖終不安心,白日在府中遇到紀方,裝作無意打聽了一番。

“紀方,二爺的傷這幾日想是大好了罷?”

紀方面上甚喜:“您這樣關心二爺!”

“呵呵……是啊,我不放心。”

紀方笑她:“不放心就該親自去問二爺。他若知道您這般掛心他的傷勢,不知多安慰。”

“這個……你知道他是個怪人,到時候,‘哼,唐小姐來落井下石了?’你說要我怎麽答。”

紀方忍笑:“真真是雙歡喜冤家,您明知他口是心非的別扭性子,還同他計較什麽?此番的傷,二爺說是林步清小題大做,連崔先生都不讓請,只自己上了藥。我觀二爺的面色神情,傷勢想來是無大礙的。”

“那他的……舊傷如何?”

就憑紀二那夜的神氣,唐糖根本就沒看出他有傷勢,又怎麽可能擔心。這裏一句,才是至關鍵的試探。

紀方老臉驟紅:“這……您還是您親自去探傷的好。”

唐糖作無辜狀:“我怎麽好意思問?”

紀方老臉紅作豬肝:“我便更不好意思問。”

此時唐糖心頭已然確認了七八,趁熱打鐵又問:“近來……像是連藥都不服了?”

“唉,三天打漁,兩天曬網,十回倒有八回放涼了不喝,說讓倒了。”

唐糖皺皺眉頭,實在很為紀爺爺揪心:“這不是作死麽。”

紀方趁機進言:“藥終究是苦的,這事我不便勸。”

唐糖不解:“噢?千年老鱉人參鹿鞭湯……我還道味道不錯,原來是很苦的?”

紀方笑道:“看來糖糖是用心了,連這些都知道。不過這些東西一起服下去,血氣太盛,是吃不消的。須得一天一味,摻著藥材,輪換著燉。我的意思是,藥是苦的,我說一萬句,頂不上糖糖你端了藥送去,甜甜糯糯勸上一句。”

唐糖嚇得跳開去:“送那種藥!我又不同他去遂州,老管家索性……挑個盤靚條順性子溫順的貼身丫頭,跟他過去服侍罷。”

讓他有心無力吃不消,慪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