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小叔叔

刀刀的哭喊聲仿佛是從戲台之後傳出:“母親……”

隔著市聲,聽起來益發的遠。

唐糖一時急瘋,躍上岸就要穿過戲台往後巷去。

紀理卻疑有詐。將唐糖一把拖住,指一指河面畫舫頂端那個死命飛奔的黑影。果然,那個黑影子一肩扛著個小胖子,一手拖拽著的那個嗚呼亂叫的人,不是裘寶旸又是何人。

阿步在岸邊一勁狂追,怎奈岸上人潮洶湧,推推擋擋間,阿步早已落在老遠。

紀理望見那副身形,竟先是滯了一滯。

那黑影人身形與紀二差得不多,力道甚是驚人,左腿似乎有些微疾,卻竟然可以跑出這樣一個速度來,裘寶旸被他拖拽而行,估計一餐晚飯都快被顛出來了。

唐糖這才驚覺對手陰狠,刀刀此刻必是被嚇慌了,哪裏還敢發聲,而戲台之後的哭喊,分明是戲子模仿刀刀聲音演出的障眼法。

她三兩步重登畫舫,輕身翻至船蓬,疾步追將上去。

紀二一徑趕上,與唐糖一路並行,飛躍那一艘艘緩緩移動的夜船。

所幸那人負重且身有腿疾,紀二與唐糖追得略晚,雖說離此人尚且有些距離,卻打橫裏竄出位身形嬌小的紫衣小公子來,離他稍近,見那人提著一大一小二人狂奔,便一路幫忙相追,眼看就可企及那個黑影。

孰料那黑影眼看就要被那小公子觸到,竟幹脆將刀刀那具肉鼓鼓的小身子撂船篷之上,拽了裘寶旸一同跳下河去,那紫衣公子亦不示弱,回頭囑咐:“照顧孩子!”縱身亦跟著躍入了河面。

那黑衣人與裘寶旸像是個個不識水性,分別於水中掙紮一瞬,反倒被那紫衣公子揪了一把,方於水中立穩,二人皆吃了一肚皮的河水,咳喘得厲害。

裘寶旸也還機靈,撲上去就想去拽下他那個頭套,誰料那個蒙臉的頭套紮得甚牢,寶二得不了手。黑衣人水性雖差,身法卻是奇佳,反趁勢將裘寶旸一提一躍,裘寶旸隨即隨他一並躍上了岸。

水汪汪扭打的二人一同上了岸,岸旁圍觀人眾,是時一片嘩然。

黑衣人絲毫未理,他一直蒙著面,只露出一雙漆黑難辨的眼。此時他取一短匕抵著裘寶旸咽喉,雙眼望的正是紀二!

唐糖正在船頭拍哄嚇慌了神的刀刀,紀理本欲接過孩子來抱著,忽見那人竟像是正厲目瞪他,他一步躍上了岸,拱手道:“閣下住手,既是沖著我來,不若請入我畫舫一敘。”

那黑衣人一聲不吭,卻像是有心挑釁,反將那匕抵得狠了。

裘寶旸倒還硬氣,催促:“二哥你們領了刀刀先走,這小子要我的命沒用。”

那紫衣小公子沖動得緊,剛從水中爬出,看不過眼便一步竄上,架勢十足,意欲空手奪刃,紀理喝“住手”已是不及,匕首未曾奪來,那黑衣人卻放了裘寶旸,反將小公子一把擒了,繼而用刃口死死抵著。

那小公子的細皮嫩肉之上,很快擠壓出了一道血色紅痕。

裘寶旸驚魂未定,望著那紫衣公子竟是大驚:“思凡!”

小公子被匕抵著,先是一愣,而後對寶二璨然一笑,再望紀二,面色忽而漲到通紅:“如何……如何是你們。”

裘寶旸也不知哪裏生了這許多勇氣,霎時恨得紅了眼,也不管自己身上根本沒有功夫,一頭往那黑衣人身上紮過去:“哥同你拼了!”

紀二無奈提起裘寶旸往後頭甩開老遠,雙指纏上那黑衣人的持匕的手,手握刃口飛速一轉,也不知他用的什麽手法,但聽那黑衣人吃痛地悶聲一“哎”,匕首當啷落地,雙手就似斷了一般垂垂無力。

紀理像是怕傷著他,見他痛得冷汗直流,居然還上前邁了一步。正欲問話,那黑衣人忽然目露精光,厲色往唐糖那廂狠狠一指。

唐糖從來不曾見過那麽兇惡的眼神,愕然得不行,卻見那人已然轉頭,往身後一徑狂奔而去,很快消失於人潮之中。

人群漸散,那個被裘寶旸喚作思凡的小公子一直未走,唐糖招呼刀刀與他道謝,思凡公子卻仍望著紀理,緊捂著口,流淚滿面:“三……三爺,是我,我是思凡啊。”

裘寶旸傻了:“思凡,他不是的……”

紀理冷哼一聲:“殿下恐是認錯了人。”

唐糖納悶,這孩子難道叫趙思凡?趙思危活著的兄弟統共只有兩人,一位是梁王,一位便是皇上,此外思字輩的兄弟,仿佛再無旁人。但裘寶旸又偏偏喚他思凡。

透著燈火,唐糖暗暗細看那人面皮輪廓,老天,這天人般的嬌柔樣貌,不是位女嬌娥又是什麽!

唐糖倒吸一口冷氣,她一口喚出三爺便泣不成聲,難不成她便是裘寶旸提過的那位芳心暗許紀陶的——五公主?

這個趙思凡十分執著:“旁的人我可認錯,當年救下我時用的這二指神功,我若還認錯,便枉……”話說不下去,竟是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