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長生計

齊王對他的兄長及皇父微詞頗多,此事唐糖本就接不上話,平白聽他滿腹牢騷好不尷尬,故而有意問道:“那公主墓……”

不料趙思危冷笑:“公主?我那明瑜姑母,壓根就不是文宗皇帝的後妃所生。老益王妃暗將公主生在宮中之時,文宗皇帝的嫡親兄長老益王正在病中,已然稱病三年。”

“這……”唐糖冷汗頻出,她要問的不是這個啊。

然而這還不是最驚人的。

“文宗皇帝滿以為那是他的親生女兒,不過生得只像益王妃而不像他罷了。直到他老人家最末那一年,方才發現,他這捧在手心女兒右耳根處的那兩枚小孔,同西京的盧老將軍的右耳根一模一樣。是時我父皇不過二十歲,我這姑母也只有十六歲。”

唐糖萬沒想過能聽來這麽一段不足為他人道的皇室秘辛,十分局促:“呃……”

“文宗皇帝也盼著那只是巧合,那一年,專程邀了他的盧愛卿至行宮赴溫泉宴。姑母從小無論食何種菌蕈,必定泄腹,結果你想必也猜到了,盧將軍亦然;姑母自小在牛乳池中沐浴之後,背後必會起一層密密的疹子,盧將軍也起了一樣的疹子;姑母聞著溫湯之中的硫磺氣味會接連打十幾個噴嚏,盧老將軍同樣也會。”

“明瑜駙馬……”

“呵呵,那當然也不是什麽駙馬,正是盧老將軍嫡子……即明瑜的同父兄長。那一年老益王妃早謝了世,盧老將軍那一日因病暴斃溫泉池,文宗皇帝不久亦離了世,先帝登基之後,這段婚姻正是拜他親手所賜。”

唐糖驚得說不出話來,賜婚給一對親兄妹!

“至於父皇為什麽要這樣做……若非我父皇與這位姑母的離奇私情教本王所窺知,我哪裏能夠查探到那許多秘密?在皇宮這種地方長大的人,別無長項,不過是心中飽餐了秘密罷了,很悲哀罷?”

唐糖心裏吃下去這麽一個秘密,已然十分不好消受:“殿下……又何苦將此事告訴我。”

“本王的苦處,糖糖便感同身受一遭,也不成麽?”

唐糖滿臉淌汗:“此事與我本來毫無關系,我還真心害怕殿下滅口。”

趙思危大笑:“並非毫無關系,你且想想,你在墓中與益王府中所見,那馬蹄型的機關匙以及棺槨,紀大人愁而不得解、卻由你親手解開的青瓷盒中,留存的馬蹄匙圖樣與公主墓藍圖……”

唐糖很吃驚:“那些東西乃是青瓷盒中所有?”

趙思危點頭笑:“地圖是由三爺翻繪於羊皮卷上,馬蹄圖樣亦是他親手所繪。他當初自然是瞞著你的,他連那青瓷盒是你所開,都不肯向本王透露,在遂州時三爺甚至曾痛罵本王不擇手段,只因本王私下求助了你。本王卻十分慶幸,正因求助了你,才有了今日之格局。”

“……”

“我們言歸正傳,本王告訴你那些家醜,倒是因為一些別樣的揣測……”

“什麽揣測?”

“先帝癡迷黃白之術,畢生苦求長生之道。我那姑母知他所求,亦曾為他遍訪名山名士。姑母兩年多去世之前,曾給先帝留下一信。信中說些什麽,自然惟先帝自己才清楚,但本王估計,其中必是提到了諸如尋仙問藥的長生之事。”

“公主殿下將事情弄得這般離奇曲折,又是墓藏又是機關又布迷陣……難道真是等著先帝去破這些東西?”

“很令人費解是不是?”

“可先帝人都不在了,再無人解她預布之陣。”

趙思危搖搖頭:“明瑜姑母決心布下這一切的時候,先帝正值鼎盛之年,而且正在一心秘密收拾盧氏。你知道麽,先帝與明瑜姑母自小最愛玩的遊戲之一,便是那九宮之算。一頭是愛,一頭是恨……本王從來只遭人恨,從不為人所愛,實在無可想象。”

唐糖也很難想象得出,那位公主若真愛著先帝,她十六歲之後的余生,又是在怎樣一種糾結之中惶然而過?

一邊被他的翻手為雲覆手雨毀卻一生,一邊又心心念念希望他此生夙願達成。為他尋來的秘方,為他飲下的愛恨,為他布下的迷局……如今即便一切得解,那所有的旖旎心思,也早歸了塵土,不復存在。

趙思危卻道:“不復存在倒好。本王反倒總覺有一只無形之手,依然在身後擺布。你以為呢?”

唐糖不喜歡危言聳聽,只道了聲:“殿下多慮了,您自己的大計且忙不過來,至於那上蒼如何翻雲覆雨,我等是顧不到的。”

“上蒼?呵呵,作惡的都是人。三爺可曾告訴你,紀二大人的那位西京外室、謝家小姐,並非歿於病痛,而是為人加害?”

“刀刀他娘親!”

“正是。那可憐女子本來或許的確命將不久,但當日致命卻必定另有其因。本王相信三爺上月急赴孟州,絕非心血來潮之舉,而正是憂心你的性命。公主墓與益王府,若只是這個迷局的開始……那麽謎底在何處?而糖糖你,在這迷局之中,又處在什麽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