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木獅子(第2/3頁)

阿步聲音悶悶的:“您明明知道的,他已經去世……一年了啊。我那可憐的小侄兒還是多虧了您,才從西京救回的家。”

“想念哥哥麽?”

“想,我哥雖然脾氣臭得很……”

“我脾氣不臭麽?”

“您那是裝的……”

“林步清!”

“我哥脾氣是真臭,就像您哥……誒誒,您別這麽瞪我,小的什麽都不知道!反正我哥的臭脾氣,哪怕別人再瞧不上,他終歸是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

“嗯。”

“您怎麽突然提這個?”

“沒什麽,上路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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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年前唐糖隨唐嶽嵩離京回鄉,離開的時候從南門走的,那小姑娘哭作一汪水,攙著祖父一步三回頭,紀陶一直立在南門守望。

一到家她就給他繪來了這對南門獅,唐糖說她照著南門獅的樣子,親手雕了一對木獅子,教人立在唐府南門。

兩只獅子失卻了原來剛猛,倒顯出幾分俏皮來。據說唐府諸人都嫌它樣子難看,唐糖勸服他們說,橫豎順便還可以鎮宅。她有事無事,便捧一本書,跑去木獅子旁看看書,假想自己就在千裏之外。

這對木獅子紀陶後來去孟州唐府時就見過,這回正月底跑去也見著了。

此番紀陶再入唐府,預計不能那麽如意直接尋見唐糖,他依舊只能先去南門尋那對木頭獅。

府中遭難之後經年無人,日復一復荒蕪淩亂。這木頭南門獅倒尚且安好,虧得唐糖每年均很仔細地給它刷一層木油,獅子經了風吹雨淋,經年圓瞪著滑稽的銅鈴眼,一如新時。

紀陶摸摸木獅子腦袋,從前竟不曾發現其中一只的腦門上有一處小小突起。他想當然這是唐糖所作,便不會有甚害人機關,小心摁下去,不料從獅子兩只耳朵嗖地各噴出一汪水來,將他身前全淋濕了。

他又去摸另一只木獅子,發現它屁股那裏也有一個小凹坑。

阿步在旁規勸:“二爺這回多加小心啊,這少奶奶太會玩了。”

“一會兒見了,你還是先喚她糖糖好了,我怕她……聽著不高興。”

阿步領悟道:“是。”

紀陶很不服氣,照例又往那木獅子屁股摁了一回,這回不立在它耳朵邊就是了。

結果這獅子更甚,索性伸舌頭做個鬼臉,“嘟嚕嚕”吐了一汪黑粉出來,噴在他濕衣之上,將他弄得愈發狼狽。

阿步想笑又不敢笑,轉過身去忍得肩都抖了。

唐府各處,真不知被那個家夥搞了多少這樣的整人機關。唐糖從前力邀他來唐府小住,估計也是本著整弄他的壞心眼,想起舊事,紀陶又是唏噓,又是愛戀,卻遍府尋那伊人不見。

紀陶全無頭緒,出來得緊急,也未帶上什麽潔凈衣物,再說此時也顧不上,只得硬了頭皮頂著濕衣走了幾裏山路,尋了戶人家問那後山秦獵戶家何在。

所謂後山,那真是馬都不好走的地方,二人是徒步攀去的。

阿步直嘆:“糖糖和那秦將軍青梅竹馬得還真不易,說是前山後山,見個面翻山越嶺,翻山又越嶺,就這樣還能天天見,情意果真不一般。”

紀陶心裏頭酸透了:“那個小皮猴子。”

“不過她為您翻的山更多啊。”

紀陶心裏受用些,這回酸的卻是鼻子。

秦驍虎果然正在家中探親。他的養父母秦獵戶夫婦都是實誠人,聽說前山小包子的姑爺上了門,一瞅人家的衣裳都糟亂得不成樣子了,兒子卻還堵著屋門同人家說話,十分看不過眼,抱著套秦將軍日常的袍子就遞了去:“小姑爺進屋換身衣裳再說。”

紀陶推說不了。

秦驍虎接了衣裳,卻也沒讓紀陶換,指一指紀陶胸前:“紀大人自己先看。”

紀陶低首瞧,阿步亦看呆了:“那團墨粉哪裏是隨便噴的,小的方才竟未看清,它是個梅花鹿的腦袋!”

紀陶神色警惕:“秦將軍究竟意欲何為?”

秦驍虎笑得無辜極了:“我欲何為……我真是回來探親的啊。”

紀陶指指身上衣料:“這又當作何解釋?”

“你以為我做的?我四虎子哪能有這樣的手藝,那些東西都是小包子教我安在獅腦袋裏的。”

“她人若在鹿洲,為何引我來此?她人到底藏在何處?”

秦驍虎道得極誠懇:“小包子告訴我說,大人平日經手的案子多,往日遭的難也多,故而遇事極多疑,思慮得也繁復,囑托我一定守在這兒,不厭其煩地同您解釋,直到說到您信為止,您要是不信,她便也只能繼續傻等了。她說大人每每總在她做到之前,就已經猜到了她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要見的人,要取的物……說大人太精明了,精明得她一點辦法都沒有。故而她雖然一直都在鹿洲,卻故意引你繞這一段彎路,不是為了尋大人開心,就是為的多掙這四個日夜的時間。大人既已知道她在鹿洲,那就快往鹿洲去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