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我不曾告訴我的朋友們,我與周嘉樹是有點交情的,因為我覺得這件事情,好像沒有鄭重宣布的必要,所以,在我二十三歲的生日當天,除開堆成山一樣的禮物,還收獲到了他們茫然的臉。

辦生日派對的起因是芳芳姐說,不能讓你一整年埋頭拍戲,順利上映還行,延期到明年後年,等於你這一年,一點曝光度都沒有,這樣也不行。再則,二十幾歲的女孩子,搞得這麽嚴肅,不如,給你辦一個生日派對?

有不少藝人辦過生日會,無非十八歲的成人禮,三十而立的粉絲見面會。

二十三歲,卡在當中,大張旗鼓地辦,不免有點像是得勢忘形的炫耀,我的臉皮又薄起來,說,不要。

芳芳姐識穿我的心思,跟我說,你知那些二十三歲的女藝人,為什麽不辦生日派對嗎?因為她們的粉絲不夠擠滿會場,不夠黃牛炒高票價,藝術家也需要有人吹捧,他的畫才可以拍出高價,無法被吹捧的人,只有自命清高,尋求安慰。我們只辦這一次,權作紀念。

無論如何,她總能說服我。或許是早了解到這個事實,從她開口,我已放棄頑抗。

舉辦生日會的地點在可容納兩百人的劇場,不用我操心什麽,我只一心挑選送給粉絲的禮物。

當天晚上,我穿著一身奢侈品牌贊助的行頭,走進聚光燈下。上台前我飲了兩杯紅酒,如果沒有主持人,沒有視頻網站現場直播,只有我與五湖四海來的粉絲朋友們,倒是更自在。

我唱過一首歌,再邀請粉絲上來玩過兩輪遊戲,主持人忽然說,有一位神秘嘉賓已經準備好要登場了。

我想到我的家人,卻見喬思思手捧鮮花走上台來,我松一口氣,打趣說,“這個嘉賓太‘神秘’了。”

雖然思思與我一起坐下來,進入有問必答的環節,但她把我的優點當作缺點來‘吐槽’,連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主持人又將重心轉到我身上,“小可,今年二十三歲了,有沒有想好要找什麽樣的對象?”

這時,突然響起一位粉絲地呐喊,“沙雕直男——”

台下一陣哄笑。

我知道她說的八成是余高幸,正要回應,右邊又響起一句,“你放屁——”

這下我也忍不住笑出來,隨後說,“你們給我點面子,不要現場Battle,不然明天一起上熱搜。”

“上就上!”

主持人安撫著圓場,“你們別幫她把答案給糊弄過去了。”接著問我,“怎麽樣小可,想好了沒有?”

我回答,“只要不是演員就行。”

“這個答案有點意思,沒有特指只要不是誰嗎?”

“沒有沒有,我不引戰。”

“我們小可很有求生欲啊。”

“感謝大家這幾年來的壓迫。”

台下又出聲,“切——”

我無奈地說,“你瞧,我說一句他們頂一句,我真的沒有地位。”

生日會進行到剩下最後十分鐘,主持人退場,我留在台上,問他們還有什麽要求。我是想著姑且聽一聽,太難實現就作罷。一時間台下傳來太多的聲音,等到他們統一意見,卻是溫柔地說,你再唱首歌吧。

我有點意外,然後說起,現在提詞器下班了,不過,我曾經在我家開的酒樓裏,唱過很多歌,因為客人幾乎都是老年人,所以我常常唱鄧麗君的歌,對她的歌最熟悉,今晚就給你們一首《但願人長久》吧。

“你說我們是老年人嗎?”

我沒有這層意思,但要這麽理解也可以,誰讓他們經常在我的評論下面發“媽媽愛你”的。我威脅說,“不讓我唱,我走咯?”

“你唱你唱——”

我把歌唱完,笑著跟他們告了別,走下通往後台的台階,臉色撐不住地垮下來,我扶住童童,“快,鞋,磨腳!”

隨便找了個地方坐下,童童幫我把鞋脫下來,似撕下了我的皮肉,瞬間把我的眼淚逼出來,“可痛死我了。”

童童抱怨著,“名牌也磨腳啊!”

她攙扶著我走進化妝間,思思瞧了眼我的傷口,發出“噫”一聲,趕忙說,“你先別粘創可貼,我叫他們找碘酒來。”

我坐下把腳擱在拖鞋上,童童手中那一雙酒紅色絲絨的瑪麗珍鞋,鞋後跟上都是我的血,我頓然覺得它變成一件藝術品,名叫《美麗的代價》。

我說著,“鞋碼偏小,剛穿上不覺得……”

這一年來,童童的腦袋瓜活動得越來越快,眼下直接把我的意思擴大數倍,她托著鞋,拉住其他的工作人員說,“快把血處理一下,我們可不要買下來,打折也不要!”

他們在處理我的問題,卻好似將我一個人扔在一邊。

我擺弄會兒桌上的化妝品,回想起主持人的問題,將來要找什麽樣的對象?

只要他不是演員,不要有一雙多情的眼睛,不要輕易進入角色,不要對誰都是風度翩翩,不要迷倒萬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