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真正看到何嫣那張臉,程寶珠想起了很多事情。

上輩子,陸恭樺去龔州辦案,原本是不搭邊兒的事兒,何嫣卻費盡心機的跟去了龔州。

那是一樁福明庵師太被挖眼剖心的事兒,那師太的屍身早就變的腐爛發臭,一般這等猙獰的場面,女兒家都是不敢看的。何嫣卻站在陸恭樺的身後,一雙眼睛直直的盯著陸恭樺,眼神中的熾熱像像是著了火的枯樹,恨不得把一切都燒的燥熱起來。

只是陸恭樺忙著辦案,觀察屍身上的被撕的一條條的白錦,不曾注意到何嫣那迷戀又熾熱的眼神。

想到這兒,程寶珠不由的擡眼再次打量何嫣,只見她只見她梳著反綰髻,頭頂斜插著一支鑲珠寶鎏金銀簪,身著一襲鵝蛋的百褶如意月裙,映襯的整個人嬌美多姿,讓人忘俗。雖說表面上像朵清純小花,但實際上這何小姐八面玲瓏,手段也不在下乘。

何嫣之所以耐著性子跟何姨娘搭話,也是因為當年在小樓上一眼看到了中狀元的陸恭樺。那時的陸恭樺是意氣風發的翩翩少年郎,一下就吸引了何嫣的目光。再加上在太子妃人選上失勢,何嫣就對陸恭樺的熱情更甚了些。

待結識了何姨娘後,她才知道黃氏私下底對兒媳程寶珠多有微詞,所以見縫插針的討好何姨娘。而何姨娘看到程寶珠近期和黃氏關系走近,也想借著何嫣挑唆下兩人婆媳關系,來個一石二鳥,在最短時間內重新掌握陸府大權。

黃氏看著在一旁貼心說話的何嫣,不由的擡手拍了拍何嫣的小手,“我們府的姨娘不知事,你畢竟是少府監的嫡女,又是前太子妃人選,這要是有個閃失,我也沒法向你們何府交代,待用了飯,便回去吧。”黃氏的聲調極為溫柔,只是言語之間卻帶著淡淡的疏離。

若何嫣是旁的人領來的,黃氏的興致興許還高些,只是她何嫣是何姨娘領來的,而黃氏經了陸瑛紈私奔那件事兒對何姨娘已經厭惡到了極點。

再加上這個領進門的場景太過熟悉。

當年黃氏嫁到陸府,不到三個月就懷上了長子陸恭俠,那時陸府滿門都開心的很,本以為這一胎會是順順利利和和氣氣的,不想卻被何姨娘攪和的雞犬不寧。

那是欽和四年,江南雲月樓的舞姬何祖蕙偶然的機會救了陸府老太太一命,自此便用盡手段攀附上了老太太。陸老太太年紀大了,被何姨娘這般噓寒問暖的照顧,自然起了招撫之心。

一回府,便力排眾議的把何祖蕙納進了陸府,給長子陸凱做妾室,成了如今的何姨娘。

何姨娘本就是伺候人的樓子裏出來的人物,對拿捏陸凱習慣上熟練的很,不消得兩月光景,陸凱就被她迷的失魂落魄的,有什麽好的東西全都送進了何姨娘的靜嫻苑。

而這個時候正是黃氏懷孕辛苦的時節,小腿和腳腕腫的跟小饅頭似的,每晚還轉腿肚兒,每宿每宿的睡不著覺。何姨娘卻是春風得意野心勃勃,恨不得把黃氏打入泥潭,早早的當上正妻。所以一得到機會,就在陸凱跟前挑唆,弄的整整五年,陸凱沒進黃氏的屋。

所以,私下裏黃氏討厭何姨娘討厭的要命。

見到何姨娘又故技重施,她自然是心煩的。

黃氏轉身看著何嫣,半晌卻嘆了一口氣,拉著何嫣的手惋惜道:“後宅就是這麽殘忍,好端端的美人坯子,卻被後宅那些婦人害了,若沒出那档子事兒,何姑娘也該是太子妃了。”說完,不等何嫣說話,又繼續道:“聽說少府監把一百多畝地和祖宅低押出去了?”

何嫣的父親雖是少府監,但是自打何嫣落選後,少府監就有些頹落,整日整日的賭錢,賭債能繞長安縣衙三圈兒。現在的少府監也是外強中幹,拮據的很。

“雖說我們陸府不是巨富商賈,但是幫襯你們府邸一二倒是不難的。”黃氏將一盒子銀子推到何嫣的跟前。

看到那銀光閃閃的錠子,何嫣瞬間就臉紅的低了一頭。

收下這箱銀子,她便永永遠遠的在陸府擡不起偷來,若是不收這銀子,府裏也真的拮據的揭不開鍋……

黃氏將錦盒上的小銀鑰匙按到了何嫣的掌心,隨後隨口問道:“我倒是認識長安幾戶不錯的人家,嫁過去雖說不如太子府那般光宗耀祖,總歸是能安安生生地過百年……”

聽到這話,何嫣有些被逼無奈,看看那箱銀子又緊緊捏著腕子上的鐲子。

程寶珠卻對黃氏的態度心知肚明,剛要張口講話就見黃氏起身,摸著她的發心認真道:“你前陣子說釣魚,如今恭樺辦案去了,不如我這做婆婆的陪你?”

說完招呼丫鬟將好魚竿提了過來,那釣竿是上好的江西翠竹,骨節細長,竹質堅韌彎不斷,用這樣的釣竿釣魚手腕子也不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