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晉王楊廣(第2/8頁)

不,不,不,不可能,她伽羅身為一個深深關愛子女的慈愛母親,不可能一個接一個地配錯兒女們的婚事……

樂平公主楊麗華當年嫁錯了一次,可前年伽羅為守寡的楊麗華挑選了幾個才貌俱全的青年顯貴,楊麗華卻都置之不理,這就怨不得為娘了。皇太子楊勇生性好色,見一個愛一個,就算給他娶個九天仙女回來,他也不見得滿意。

為什麽他們沒有一個能像晉王楊廣那樣乖巧聽話呢?

聽說楊廣在並州和蕭妃從來都是攜手出入,對那些美貌姬妾們看都不多看一眼,這一點,他是多麽像他的父親楊堅。

大義公主楊若眉,已經認楊堅為義父,認她為義母,每年都派人送貴重貢禮到大興城,獨孤伽羅也不斷派人給她送去禮物、寫去書信,鴻雁相傳的信件上,二人互問寒暖、情同母女,仿佛血海般的仇恨已經無存。

當年那段兩小無猜的往事,本來就是若眉與阿祗初通人事時結下的一段朦朧情緣,如今二人都已長大成親,楊俊還無法從塵封往事走出來,只能怪這孩子太執著、太拘泥、太戀舊了。

這種深情繾綣、自感自傷的模樣,連女人都不如,哪裏像是她獨孤伽羅的兒子!

“算了,別提他了。”伽羅郁郁不樂地揮了揮手,將殿角站著侍候的侍女們都打發了出去,這才拍著書案上的那幅白綾說道,“獨孤公,本宮今天找你進宮,是要讓你看一份東西。”

高颎早就注意到了那幅白綾,見這幅白綾絲質粗劣,顯然不是禦用物品,上面隱隱有深紅色的真書字跡,似乎竟是一封血書。

他躬身接了過來,展開看了一眼,臉色刹那間變白了。

這竟是一個署名“洛陽高德”的平民寫的血書,書中毫不客氣地提出來,要楊堅退位當太上皇,而將皇位傳給太子楊勇。

這個高德是何許人?是個瘋子還是士人?

他從哪裏得來這種異想天開的愚蠢念頭?

高颎的手指有些發抖了,他放下這幅白綾,勉強笑道:“這種瘋人癔語,聖上何必理會?”

伽羅冷笑一聲:“他可不瘋,他還會引章據典,給皇上舉前代的例子呢。皇上昨天看了這封上書,一言不發,將它交給了本宮,本宮此刻也拿不定主意,到底是依了他,讓皇上遜位給勇兒呢,還是該將這人殺了?”

“不知這份上書從哪裏得來?”高颎心底已經緊張萬分,表情卻強自保持著鎮靜。

他知道,曾有大臣攻擊過他是太子黨,而自己也的確在五位皇子裏最推重楊勇。

“是衛王楊爽遞進的。”

竟是楊爽,高颎的心情更不安了。

楊堅因為和三弟楊瓚不和,便將這份兄弟之情全給了異母的五弟楊爽,當年楊堅的父親楊忠病死時,楊爽還在繈褓中,是伽羅將他一手撫養大的,名為叔嫂,實有母子之情,因此之故,楊爽成了朝中最有勢力的宗室,說話很有分量。

但楊爽和伽羅一樣,在五王中最喜歡楊廣,最不喜歡楊勇,此時,楊爽遞進這份古裏古怪的折子,絕非好意。

高颎偷偷瞥了一眼伽羅的表情,覺得她似乎沒有太多的憤怒,這才笑道:“聖上,這種瘋書生的上書何必鄭重其事?若不想當回事呢,就當個笑話看看,若想當回事呢,就正經下份詔書回復他……”

他還沒有說完,伽羅忽然問道:“那依獨孤公之見,該如何處置妥當?”

高颎應聲道:“此事既然知者眾多,依臣之見,不如下詔答復這個高德,也好顯出皇上和聖上的坦蕩襟懷。”

伽羅端起書案邊的茶杯,若有所思地啜飲了一口,過得半晌,才點了點頭道:“說得好,本宮這就替皇上答復他。”

趁她轉身提筆的瞬間,高颎悄悄舉起袖子,擦了擦額邊腮際的冷汗,但不知道為什麽,一種強烈不安的感覺始終糾纏著他。

太子楊勇三天前才奉旨出鎮東京洛陽,今天衛王楊爽就帶了這麽一份洛陽平民的上書來,這中間有什麽因果麽?

是不是在什麽他們所不知道的角落,有人在暗中布策著什麽?

伽羅沒有看到高颎局促不安的姿態,她微微凝思片刻,親筆在一幅黃緞上寫道:

“朕承天命,撫育蒼生,日旰孜孜,猶恐不逮。豈效近代帝王,傳位於子,自求逸樂者哉!”

這個不知何許人也的高德,當真是豈有此理,他楊家的皇位傳承,用得著一個平民百姓來指手畫腳麽?

不要說如今她和楊堅才剛剛四十出頭,正當盛年,就算她筋骨已衰,她也不會將這天下輕易地交出去。

因為……因為她不放心。

灑滿梨花落瓣的走廊下,忽然響起了一陣幼兒的笑聲,伽羅的心被溫柔地觸動了一下,那是皇太孫楊儼,他雖然是楊勇和雲昭訓生下的兒子,但楊堅只見了他一眼就喜歡上了他,命人抱入大興宮親自養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