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南氏的南北(第2/7頁)

他笑起來:“沒有問題。你不怕碰到水鬼?”

“你如果不說,我就不會怕,”她皺著鼻尖,有些遺憾,“如果這裏是蘇格蘭,我倒寧願碰上水鬼。你知道中國傳說裏的各種鬼,總是有各種醜陋形容,如果在蘇格蘭,水鬼可以是非常俊逸的馬,也可以是特別英俊的少年,會讓你愛上他,然後心甘情願地走進水墓。”

他的發梢上還有水,在日光下折射出細微光線。

她擡頭看看他的樣子,微微笑著說:“在傳說的最後,告訴了每個女孩,如果想要辨別紳士和水鬼,就去看他的頭發,通常呢,水鬼的頭發都是濕的。”

程牧陽似乎並不介意她的這種說法,反倒是半蹲下身子,對她伸出了自己的右手:“那麽,這位美麗的小姐,你是否願意和我一起走?嗯?”

“十分願意,”她笑眯眯地拍了下他的掌心,收回自己的手,“包吃包住就免了,有水喝就行,程牧陽,你別告訴我這快艇上沒有一滴水了?”

那個叫小風的男孩子還咬著塑料杯,聽到這句話,頓時樂了。

這裏煙波浩渺,方圓近百平方公裏,星羅棋布著上千島嶼。可惜,身邊就是沒有飲用水。

程牧陽看看她,轉身望向遠處,讓小風穿過兩山之間,往最近的漁船處走。

快艇在水面上飛速行進,劈開的水浪飛濺三米多,人多的地方,湖水能見度也高了不少,起碼能看到水下近七八米。

五六艘漁船,散漫地分布在湖面上。

她看到人間煙火的一瞬,忽然覺得玄妙,湖底有著半個世紀前的千年古城,那些世代的子孫早就散落各地,而如今在這裏圍湖而居的,卻並非這裏的子民。

彼時的千山鄉,已是如今的千島湖。

快艇接近漁船時,小風猛地一個轉彎,在離漁船一米的距離停了下來。

濺起的水浪足足有三四米,嚇到了漁船上兩個收網的中年男女。兩個臉曬得發紅的男女,眼睜睜地看著程牧陽從快艇跳到了自己的木船上。

漁夫很快低吼了兩句話,態度非常抗拒。

程牧陽背對著這裏,竟也用這裏的地方話回應著,很快就消除了剛才快艇驚人的不快。漁婦自船艙裏端出一碗水,遞給程牧陽,溫言軟語地說了句話。

南北自他手裏接過水,就著碗邊沿喝了一大口,很快,就享受地嘆口氣:“果然有點甜。”

因為日光暴曬,她鼻梁上都已經有了汗。

程牧陽看著她繼續喝水,看來真是渴透了。耳邊飄來漁婦對漁夫的低聲笑語:果然是為了那個姑娘要水喝。

晚飯是在河邊吃的水產。等回到住處沖涼時,南北發現後背已經被徹底曬傷。就是這麽脆弱的皮膚,在讀書時,常會被歐美的同學嫉妒。亞洲人的細膩膚質,在他們的眼裏,真的算吹彈可破。

可她也曾非常憎恨過這樣的膚質,小女孩的時候,她只要在木屋睡上一個小時,就肯定會被毒蟲盯上。不論哥哥采來多少的驅蟲草,都無濟於事。最壞的時候,哥哥就會用很小的刀子,在膿腫的地方劃個十字,挖出所有腐爛的皮肉。

現在想起來,仍舊是從牙縫裏透著疼。

起先她還哭,直到有次看到哥哥處理自己被蛇咬的傷口,為了抑制毒液蔓延,哥哥直接把刀燒得暗紅,插到手臂的傷口上,燙掉了整塊的皮肉,那時她真是嚇得傻了。

自那之後,她就再沒哭過。

好像也不對,在比利時中彈的時候,她真的是哭得幾乎要斷了氣。

兩位老阿姨看到她曬傷的後背,大驚小怪地拿出據說是秘制的藥膏,很仔細地給她上藥後,囑咐她務必要用俯臥的睡姿。南北也不想吃苦頭,也沒理由忤逆,自然在十一點過後就乖乖跑到房間裏,趴著睡覺。

程牧陽似乎格外喜歡竹器和藤器,所有家私都是這種質地。

壁燈的幽暗光線下,她能看到的一切,不是碧綠,就是黃綠色。

甚至在半夢半醒時都有種錯覺,這裏有森林的味道。

再醒來的時候,天仍舊是漆黑,曬傷藥的藥效似乎過了,後背癢得厲害。又因為她從不習慣開著空調睡覺,除了癢痛,身上早浮了一層的汗。

南北拽了件寬松的吊帶衫穿上,光著腳走出屋子,門被推開的一瞬,空調的冷風混雜著硝煙的味道,撲面而來。

忽然,有一聲輕響。彈殼落地的聲音。

2

她的動作,漸漸停滯。

可這一聲輕響後,卻是讓人窒息的安靜。

沒有重物落地的聲音,她的手摸著墻壁,用眼睛找尋著響聲的來源。只住過短短的一夜,她並不熟悉這房間裏的所有東西,所以,任何一個地方,對她來說都是陌生而危險的。

她手心的皮膚,緊貼著墻壁。

甚至能感覺到,表面那層凹凸有致的藤木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