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合一(第2/7頁)

趙緒神色未有波瀾,他擡起頭瞧著玄深的面龐,唇角泛起一些漸深的笑意,淡淡道,“大師輸了。”

玄深聞言低頭打量過棋局,方才也未曾察覺,落下了最後這一子,才發覺,敗局已定,其中搏殺變幻竟這樣隱晦又沉穩。

他長聲嘆一口氣,面目中流露出一些惋惜之色,“又破了老衲的一局殘棋。”

心底正想到,此後余生竟又要少一副樂趣。

禪房之外忽然響起了零星的叩門之聲,溫和的聲音帶著些微的平靜感,

“玄深大師安好,沈羨求見。”

面目慈和的和尚轉頭瞧了一眼同樣笑意平靜的趙緒一眼,視線自那副棋局上打量過,方才緩緩開口道,“施主進來罷。”

沈羨立在禪房門口,被其中透出的光線一照,眉眼中生出許多的灩灩蓮華之色,她推開門,一路行到了案前,身穿袈裟的老和尚坐在蒲團之上,身前擺著一副已成定局的棋盤。

兩三盞蓮燈與案上的油燈一道照出亮光,自房裏頭一直投射到外頭漸漸靜謐的夜色之中。

原來她方才在石階上瞧見的亮光,來自這裏。

“大師。”沈羨雙手合十,垂眼一拜,“可是擾了大師的棋局。”

玄深打量過沈羨的模樣,見她堅定又從容,在心底笑了笑,想到這樣的姑娘,與趙緒一樣,也是心中有大光明者。

“施主自來處來,恰解了這去處棋,是最得宜。”

玄深笑眼慈祥,將盤上的棋子緩緩撿回了棋盒之中,擡手請道,“施主坐罷,夜色才堪至,不如陪老衲下一局棋罷。”

“是。”

沈羨應承了,伸手要去撿棋盤上的黑子。

卻聽得玄深笑道,“老衲年歲大了,施主不如讓老衲執黑。”

沈羨溫和笑了笑,轉而自一旁的白子棋盒中取過了一子,應道,“大師請。”

玄深將黑子落在棋盤上,開口道,“施主過來,可是有所求?”

“正是。”她將白子按在一旁,瞧著玄深的眼睛說道,“沈羨想要求一求宣王趙緒的消息。”

玄深緊接著又落下一子,平和道,“聽聞靈川戰報已至帝京,宣王身死,遺骨將要進京,沈施主何出此問。”

沈羨抿了抿唇,神色冷靜的厲害,也不強求,轉而問道,“不知道寒雲寺僧人眾多,為何晏初七與晏十一先前卻未曾落發。”

“自然是因為三千未斷。”玄深年歲已老了,垂著眼睛的時候,顯得格外的慈祥和滄桑,“塵緣未了,宿命未完,又如何能皈依。”

沈羨手中的棋停住,她擡起頭,以一種令人無法回避的姿態問道,“那大師的塵緣與宿命,又可曾了結?”

明明生得是溫柔模樣,目光中卻透出了這樣敏銳的澄明與洞悉之色,玄深如今才有些明白到,趙緒的不動搖,約莫是來自於沈羨的不退懼。

玄深將握在手中的棋子重新收了回去,面目間的滄桑之色似乎是忽然深重了一些,連須發都愈發顯出霜雪顏色。

倒也未曾回答什麽,只是平靜地笑了笑。

很久沒有人問過他這樣的問題了。

然而沈羨卻依然將目光落在他的面龐,她瞧著玄深已經生出許多溝壑的面目,幾乎要覺得這樣的老僧面目是與生俱來,以至於難以想象出,他從前年少時候的模樣。

她喉間動了動,似乎是覺得不夠恭敬,便站起了身,端正了脊梁,俯身作長揖,敬道,“衛先生。”

原來是衛家人。

玄深將手中握著的黑子松開,緩緩放回了棋盒之中,嘆息著想到,她方才叫他衛先生。

他似乎將這個稱呼置於沉吟間許久,眼底有許多難得的動容之感,“是沈姑娘客氣了。”

沈羨直起身,低聲說道,“元帝時,衛公有雙生二子,長子衛無戎,十歲可力拔千鈞,承襲了驍騎營統領一職,也就是後來先帝時的老衛統領。”

“聽聞衛公次子年幼便有智名,五歲可誦,六歲能成詩,名曰無垢,史記有載,衛無垢七歲而夭,自此後衛氏子息單薄,到了第三代,僅存衛衡一子。”

玄深面目仍然和善,他瞧了瞧沈羨,終於笑了笑,“沈羨姑娘,心底不僅有大光明,還有大智慧。”

沈羨抿了抿唇,問道,“是什麽,讓衛氏不惜送出一子。”

“沈姑娘覺得呢?”

“忠君。”

玄深緩緩撥動過手中的念珠,跳動的燭光模糊了他眼底的神情,便聽得沈羨垂著眼睛低聲說道,“前朝哀帝無道,衛氏跟隨元帝起而伐之,乃建立大盛朝。聽聞衛氏原本也是北方的世家,族中子弟皆從軍,僅僅衛氏,已經自成一軍。”

“而元帝登位後,衛公堅辭異姓王之分封,三代退守驍騎營,從前跟著衛公與元帝一道討伐哀帝的那些衛氏族人,又去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