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11)

“你是壞、壞人……咳……我要……殺了你……”

那人被沈知晝死死掐住脖子,按在墻上動彈不得,無力地揮動著四肢,氣喘籲籲地掙紮著。

他一張皮膚黝黑的臉憋得通紅,雙目瞠圓了,悲憤交加,怒意洶洶地瞪視著眼前比他要高大很多,也強壯很多,讓他完全掙脫不能的男人。

晚晚小心翼翼地從沈知晝身後探頭,看了那人一眼,心口一驚。

……是哈桑。

“殺了你……”

哈桑無力地重復著這句話,左右踢打著雙腿。

沈知晝的手仍不依不饒地掐著他脖子,越發用力,他的喘息也漸漸跟不上了,有氣無力地咳嗽起來,只是重復著,“殺……我殺了……你……”

沈知晝好整以暇地自上到下打量著他,隨後輕佻一笑,“嗯?你要殺我?”

哈桑掙紮著:“殺……壞……壞、壞人……殺……”

隨著男人力氣越來越大,他的臉上漸漸褪去了血色,懸在男人手中,輕飄飄的像一張紙,毫不禁風。

“殺我就殺我,”沈知晝冷冷地擡眸覷著他,似笑非笑,“趴窗沿兒上看我洗澡是什麽癖好?嗯?”

“殺……”

哈桑的四肢漸漸地失去了力氣。

叮咣一聲,他手裏那把刀應聲而落。

沈知晝一擡腳,將那刀遠遠地踹開了,接著不以為然地一笑,“一把玩具刀就想殺我啊?你拿得穩嗎,小朋友?”

晚晚起先半句話也不敢說,生怕自己多出一口氣,都會激怒他。

但當哈桑的呼吸越來越稀薄,她才意識到,他真的可能會掐死哈桑,趕緊伸出手,拽著他,匆匆地說:“哥、哥哥,他是哈丹……的哥哥……”

沈知晝沒放手,眸色寡冷無比,神情也愈發地陰狠。

晚晚繼續解釋:“就是那天……你救的跟我一起的小女孩兒……的哥哥。”

她又小心地看了看哈桑。

哈桑果然聽到了這話,看著面前神情陰鷙的男人,對上他那雙冰冷的眼,恐懼從內心油然而生,眼底也一點點地浮現出哀戚。

男人笑意陰狠,手上的力氣未松絲毫。

剛才拔刀相向的勇氣一瞬間溜了個沒影兒。

哈桑意識到,他真的可能死在他手裏……

面前這個男人,似乎有一種渾然的,讓人無比壓抑的強大氣場,令人恐懼。

“哥哥……”晚晚急了,匆匆說,“他不是壞人……你放開,放開呀。”

沈知晝的手,就仿佛固定在了哈桑的脖子上,沒有一絲一毫想松開的意思。

警惕,是他多少年來的常態。

所有可能會威脅到他的,會傷及他性命的,他向來不會手軟。

起初,這個小男孩兒趴在窗台邊沿,冒頭觀望屋內情況時,他以為,他是程嘉樹派來殺他的人。

畢竟以程嘉樹的作風和手段,在當地貧民窟裏找個不要命的小混混,或是那種長相純良無害的小孩兒,讓他掉以輕心,然後殺了他,也不是沒可能。

晚晚看到他掐住哈桑脖子的那只手的指節,用力到都泛了白,而哈桑的臉色也越來越差,一點點地被駭人的慘白取代,心急如焚地說:“哥哥,他、他不是壞人……”

沈知晝側眸看著她,似笑非笑地問:“那哥哥是壞人嗎?”

她看著他,認真地搖了搖頭:“不是。”

沈知晝眉梢一揚,收回目光,沒說話。

“哥哥,”晚晚又說,“放開他吧……他真的不是壞人。”

沈知晝還是毫無動作。

他怎麽能相信,他松開手後,手下的這個小家夥不會對他亂來?

萬一,他還有槍呢?

沒有槍,萬一剛在屋外埋了炸彈呢?

或者,更糟糕的情況,他……

她小手貼在他臂彎裏,拉了拉他,好聲好氣地勸道,“他、他真的不是壞人……你相信我。”

相信她嗎?

沈知晝眯了眯眸,冷冷地盯住哈桑,“我可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然後,緩緩地松開了手。

“咳——”

哈桑像只漏了氣的皮球,從墻上跌滑在地,一屁股栽入墻根兒裏。

他脖子上,能清晰地看到五指用力按壓後留下的勒痕,先是泛起了紅白,後來,慢慢地有青紫的淤色顯浮上來。

“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體力不支,蜷縮在地上,夾緊自己的頭和脖子,上氣不接下氣地劇烈咳嗽起來。

很努力很努力,都不怎麽能平順呼吸。

脖頸的皮膚,和喉嚨,都傳來生生劇痛,仿佛那男人還掐著他的脖子,氣管像被人打了個死結,然後又被用力地撕扯開來。

他這一瞬間才有了清晰的認知,自己今晚實在是太冒失了。

他說不定真的會掐死他。

沈知晝蹲到哈桑身邊去。

他打量了他片刻,憶起了那個那日綁架了晚晚和那個叫哈丹的小姑娘,要把她們賣給康綏換取毒品,還被剁了手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