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我坐倒在椅子上,突然冷聲笑了笑。在如今這等危急的局勢之下,太子同皇後割據,若是將軍府還想著獨善其身,遲遲不肯站隊,便只有每況愈下這一種情況了,兵權被奪走也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可笑,就在今早,我竟還天真的以為,一切都有了好轉。

“小姐你可別嚇我!”珍兒瞧著我怒極反笑,似乎突然慌極了,跪在地上緊緊地拉著我的手,一邊叫我一邊輕輕地晃著。

我低頭,將跪在地上的她拉起來,叫她坐在一旁。瞧著她一雙杏眼此刻哭得紅紅腫腫的,裏頭卻是慢慢的歉意。這一瞬間,我內心的不忍和自責幾乎將我整個人都吞噬掉。當初進將軍府時,我心裏便清楚的知曉即將面對的艱難。

若是她沒跟我進將軍府,那她是不是可以有一個美好的生活?

我閉了眼,甚至有些不敢直視面前充滿歉意的眼。長舒一口氣,努力平息內心翻湧著的情緒,道:“珍兒啊,我自幼便將你當做我妹妹的。可是此事,我並不能做得了主,最多只能幫你爭取。”

她卻突然又跪下了,剛停下的眼淚又開始流,用力的搖著頭,道:“不,不要!若不是今天我失了體統當場暈了過去,我是萬萬不會叫小姐知道此事的!此事本就是我一個人的過錯,叫小姐和二公子都失了面子,傳出去便是將軍府都要淪為笑柄……”

“只是,只是求小姐能不能想辦法救他?”她聲音裏帶著些顫抖,祈求我。

我瞧著她,更是揪心。“我可以叫母親將你收為義女。”幫她抹了抹眼淚,解決辦法好說,也算不是什麽大事,我卻頓了頓,看著她的眸子,問道:“你可當真是喜歡那李淩寒?”

珍兒鄭重的點了頭。

我眉頭微蹙,便直接立起身,道:“你先在此處稍作歇息,父親下朝也該回來了,我去瞧瞧。”

身後的珍兒朝我磕頭。那一刻,我竟想著,若是我能先假意勸著皇後娘娘將人放了,將軍府會不會賣我這份人情,哪怕叫珍兒嫁給二哥做偏房。

當真是可笑。

在將軍書房跟前不停地踱步,好容易消停下來,等了不一會兒,他便下朝了。這些日子,雖是有些商鋪事宜的商議,卻皆是通過管家遞話的,如此,即使是住在一個大院裏,卻是許久未見了。

我向他行禮,道:“父親。”

他遠遠地瞧見我,眼中仿佛並沒有絲毫驚訝,仿佛早知道我會等在這裏。晦暗的眸子看著我,裏頭仿佛有些別樣的情緒。他未應聲,徑直越過我,卻沒有進書房,背對著我開口,聽不出情緒,他道:“韻兒啊,你是個好孩子,這些日子你為將軍府所做的事情,為父都看在眼裏,你辛苦了。”

說著便推門要往書房裏頭去,我慌忙叫住他,道:“父親!您知道,韻兒今日前來並非為了此事!”

我瞧著那人的背影,肩膀寬厚,手臂間仿佛含著千鈞之力。他曾是叱咤戰場令敵人聞風喪膽的英豪,事跡曾被民間口口相傳,是個萬民敬仰的人物。此刻卻微微有些駝背,面上隱隱有著晦暗喪氣之色。義氣幹雲,不願叫兄弟難看,竟被逼迫至此。

我平生最不忍見英雄遲暮,豪傑落難,卻是此刻,最令人心刺痛的事情就在眼前。

他聲音裏帶著些嘶啞,微微側臉,仍是看不清神色,道:“淩寒的事情,你不必插手。她還指望著將軍府的支持,不會輕易對淩寒動手的。”

我自然知道“她”指的是誰,卻是對皇後娘娘沒什麽信心,只得硬著頭皮繼續開口,“父親,您從邊關回來兩年了,若是皇後娘娘派了人去邊關,迫使他們交出兵權,二哥在他們手裏豈不是沒了活路?”

他緩緩的推開門,輕笑了一聲,道:“邊關始終由我的親信掌著,皇上早些年也是留了一手的,便是為了防著她們母子倆權欲滔天的。”

我突然一愣。也是,我都能想到的事情,將軍這等身經百戰之人怎麽可能想不到。

他突然轉了身看我,想說什麽卻又嘆了口氣,道:“回去吧。”

從父親的書房回西偏院的路上,我幾乎要忍不住眼淚了。擡頭瞧了瞧,剛才還明媚的日光,此刻竟有幾分刺眼。

李墨寒慌張的進了府,身上還穿著巡邏時的衣裳,額角帶著些汗,正好與我碰上。看見我,他似乎有些意外。我瞧著他,平日裏受盡屈辱甚至不肯言語一句的人,此刻竟憋紅了眼。

此番又是許久未見他了,說來奇怪,似乎每每見他,我都能瞧見他的另外一面。

我很是難過,想他肯定也不好受,連忙上前輕輕抱住他,驚覺他經繃得很緊,他並沒有伸手抱我,渾身的肌肉仿佛都在大力之下微微顫動。

“你去見過父親了?”他此刻仿佛用盡全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怒火,才能正常的說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