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自那日接了二哥回來,我便大病了一場,二哥受了刺激,醒來之後便成日裏把自己關在屋內,除了珍兒什麽人都不見。得了將軍的默許,珍兒便兩頭跑著照顧。

我多番同珍兒講了,叫她不必管我,二哥那裏要緊。那個傻丫頭卻是始終不肯,非要親自照顧著我。

聽說李墨寒時常回來,卻是同父親見過,也去瞧過二哥,唯獨不曾來看我。我本來也還在為那日的事情心裏怨著他,心裏對我倆的關系沮喪,根本不想見他,她不來,我反倒心裏更輕松些。

漸漸地入了夏,托珍兒的照顧,我的病也好了起來。

卻是時局發生了巨大的改變。

宮裏突然發生了一件令所有人都意外的事情:在床上病了三年的皇帝陛下竟突然精神了,還恢復了神智,甚至在宮人的攙扶下上了朝,當眾吼了李將軍之位不可廢之後便駕崩在了那把冰冷金黃的龍椅上。

據說他的死相有些慘,仰躺在龍椅上,雙目圓瞪,死不瞑目。口鼻中皆流著血,朝臣甚是驚慌,皆議論紛紛,說是皇帝陛下中了毒。

平心而論,這位皇帝陛下的前半輩子,皆是在戎馬中度過的,與李將軍並肩將山河統一,將戰亂平復,是位真正的偉人。更為難得的是,後半輩子,他收起了戎裝,穿上了龍袍,卻仍是位勤於政事、愛民如子的明君。

此事之後,皇後娘娘便一病不起,連著國喪都是由太子殿下主持的。朝中人皆道:要變天了。

哪知國喪一結束,皇後娘娘便好了。朝中丞相乃是皇後母族之人,立刻集結了一大批人,各自參了太子殿下一本。

那太子殿下竟然就這樣落馬了。

許是勝券在握,皇後娘娘並未急著叫自己的兒子登基,只是令其為太子,由太子的親舅舅監國。

秋裏八月初八,皇三子元煜登基,改國號為天淵。

我本以為將軍府得了先皇的臨終口諭,不會再有什麽大的變動了,哪知這位皇帝一上位,將軍的名號未改,官級卻是由一品降到了三品。

公父原本同皇二子元煬(原太子)的暗中計劃作罷,卻始終忍耐著,降職也毫無怨言。

卻是剛入冬之時,由珍兒照顧著日漸轉好的二哥,竟突然死了。珍兒當場暈倒在二哥的屋裏。我照顧著珍兒,二哥的喪事由兩位姨娘操持著。

屏退了丫鬟,我細細地瞧著床上的珍兒,她的面頰不似原本那麽飽滿,甚至有些微微凹陷,顯然是平日裏照顧二哥廢了許多心思的。

我將她扶起,端了藥喂給她,剛為了一小勺,她便醒了。瞧著我,目光裏滿是憔悴,開口,聲音卻很是嘶啞,“小姐,我有事要跟你說。”

我一聽她聲音這般,心疼她,連忙開口制止,“有什麽事情,等你好了之後再說。”

她卻突然冷了臉,正色道:“不,小姐,我必須現在說。”

珍兒雖然有些嬌縱,可我也從未見過她如此強硬的態度,只聽她繼續道:“小姐,你可萬萬得防著點大小姐!”

我一愣,怎麽也沒想到她會說這樣一句,反問道:“大小姐?”

“不錯!”她低聲吼著,仿佛有些害怕,還往外瞧了一眼,才繼續道:“絕對要防著她啊!我不懂三少爺同她究竟有多少聯系,卻是隱隱聽到過三少爺和淩寒的對話。我聽的一清二楚,她容韶定時做了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情。”

我突然一愣,想起,若是按照她們的計策,此刻她該成了皇後的,起碼也該嫁給皇上做個妃子了,如今怎的一點音信也沒有。

我正想著,珍兒又低聲說了一句:“這麽說雖然您心裏不高興,但是我還是要說的,我總覺得淩寒的死同三少爺和□□脫不了幹系。”

我又是一愣,道:“這話可不能胡說!”

“珍兒沒胡說。”她的眼睛清白分明,此刻正堅定地看著我,“小姐,我是被人打暈的。”

我眉毛瞬間緊促著,問她道:“什麽?”

珍兒還未回答,門口卻突然傳來了敲門聲,是兩位姨娘差人叫我過去。我叫了院裏的丫頭阿杏照看著珍兒,便先過去了。

待解決完再回來時,珍兒已經一條繩,吊死在梁上了。

我以前常聽人說,吊死的人,皆是面色漲紅,舌頭吐著,兩只眼微微凸出來,當真是醜陋可怖至極。

可我從未預想過,我會親眼見到,更未曾想到,珍兒這般愛惜容顏的人,會選擇這種死法。

耳邊的嗡鳴聲從我進了屋始終未停過,眼前吊在空中珍兒的屍體竟是越來越模糊,這時阿杏才端了一盆水進來。

一進來便一盆水“咣當”一聲掉在地上,我從未伸手打過下人,此刻卻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伸手便是一巴掌,力道之大,竟生生將阿杏打出屋門蹲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