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回容府的路上,我同湘兒坐在馬車裏頭。

方才齊淵的話當真是叫我忍不住的身體發冷,我輕輕地垂了首,眸子定定的瞧著一處,卻不能聚焦。腦中忍不住細細考慮著從我重活一世起,與他每一次接觸,他的所作所為,他恰到好處的算計,以及他對我之所求極是明白。種種跡象都早已表明了一切,我卻是天真的以為他現下所做的事情皆是為了我,如今想來,他同我一般,亦是有著自己的計劃的。

可笑,其實當初我同意與他在一起時,原因也並非那般單純,更何況,我不能阻止他去實現他的想法。事到如今,那裏來的顏面去怨懟他?

馬車飛快的便到了容府的後面的小門口,卻是車已然停穩了,我仍是愣在車上頭,直到湘兒的輕聲喚我時,我才猛地反應過來。

“姑娘,你怎麽了?”湘兒已然下了馬車,她伸手將車後的門簾撩開,在外頭瞧著我,一雙眼睛清白分明,很是疑惑。

我這才有些醒了神兒,卻是發現自己額間竟有一層細密的汗。輕輕拿絹子擦了,這才起身,扶著湘兒的手,下了馬車。

從馬車上下來時,差不多午時了,我原想著這麽一大家的東西,若要收拾起來,定時及費力的,約是要耗許多時候,起碼也要一整天。

卻是回了小院中,才知我小院裏的東西,已經收拾的七七八八了,只剩些被褥仍鋪在榻上,其余的皆是理清整好了。

珍兒一瞧見我回來,忍不住地面露喜色,連忙湊到我跟前,一邊將我往屋裏送,一邊道:“姑娘,前院來了幾位大人,瞧著像是老爺的之前同僚,聽著他們說的話,大約是來給老爺送行的。”

我微微愣住,我們容家惹得官家這般不悅,姐姐新喪,只說要將屍首送回,卻是當父親母親的連個白布都用不得。父親怕此事連累妻女家族,便是要離京了都沒想過與之前的同僚聚一聚再走,卻是不想他們竟這般仗義,來為父親送行,絲毫不怕受到牽連。

“我自作主張,借著姑娘的名義叫齊洌去望月樓給前院點了吃食,現下約摸著也快到了,已然告訴前院的張嬤嬤了。”珍兒神色中帶著幾分歉疚和討好。

我心中有些感動,亦是覺得珍兒此事做的好,便開口朝她道:“此事你做的極好,只是母親那裏可有要了些吃食?”

“要了的,要了的。”珍兒一瞧我沒怪罪她,登時便放心地笑開了,“我給夫人要的是金絲玉露羹、魚糜香茄、西柳熗肉還有一道萬節青。”

我聽著這幾道菜,輕點了頭,“皆是些容易克化的,你做的很是周全,你們也該用飯了,我有些累,便先進屋休息片刻。”

卻是珍兒湘兒皆蹙了眉,珍兒更是兩步上前,一把拉住我道:“姑娘,你怎的了?仿佛從回來時神色便是這般頹喪?現下都要午時了,您無論多不暢快,終要用些飯食的。”

“是啊,我們都瞧著呢,姑娘你自晨起時,便吃的食不知味的,上午有去過那般地方,午間總要多吃些才好的。”湘兒亦是在一旁低聲嘀咕著,仿佛自言自語,我卻聽得一清二楚。

卻是孫嬤嬤,一直在一旁瞧著,這才開口道:“那姑娘先去休息片刻,到了午時正中,我們便將飯菜送到姑娘屋中可好?”

“好。”我輕笑著,低聲回答道,這才逃也是的回身進了屋中。

許是今天累極了,我竟是一沾枕頭便睡著了。

哪知只小憩了片刻,還未到午時正中,孫嬤嬤便將我叫了起來,我原以為是叫我起來吃飯。卻是聽孫嬤嬤在門外頭道:“姑娘!快些起身罷,齊洌小公子在外頭候著呢,他還帶著一個五大三粗的人。”

我從榻上做起身來,清醒了一片刻,起身將外裳穿好,理了理頭發,這才往院中走,卻是一出屋門,便瞧見了那個孫嬤嬤口中五大三粗的人,正是那日林子裏頭的執刑官。

“容姑娘!”他一瞧見我出來,便連忙向我行禮。

孫嬤嬤聽見他呼喊我的姓氏,面上便是一陣不悅。

我低聲道:“快起身吧,大人可是將我姐姐的屍首送回來了?”

我這一聲說的雖是極輕,卻是周圍聽著的人,面上皆是一愣,孫嬤嬤和湘兒還好些,卻是珍兒,在聽見的一瞬面色甚至有些發白。

“正是,尋了午時陽氣較重的時候,是否需要小的叫人將棺木給您送進來?”他輕聲詢問道,原本意在討好。

卻是孫嬤嬤猛然開了口,請斥道:“如此甚為不妥!姑娘,便是我們即將離京了,也不能叫如此汙穢不祥之物入了我們院中,若是沾染了,怕是於福氣不好。”

我倒並未想得這般多,只是想著省事罷了,便向著齊洌問道:“你可有認得送屍之人?”

“認得,從行刑那日起,公子便吩咐我找了人的,那些人一直侯著呢,只等著姑娘差遣,隨時可用。”齊洌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