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被殷楚這麽一折騰,諸人趣味全無,又及夜深月沉,很快便就散了。

江茗同江宛走到如意居門前,江宛上車時,對春湫說道:“你同憐鶯一起坐後面的車罷,我與妹妹有些體己話要說。”

春湫雖納悶兒,覺得這兩位小姐哪兒來的體己話?但江宛既然這般交代,她便扶了江宛上車後,去了後車。

江茗也沒說什麽,只自顧自的上了馬車,坐定之後瞥了一眼江宛,便靠在車廂裏,閉眼養神。

江宛早已經想好,便靠過來,喚了一聲“妹妹”。

江茗略睜開眼,聲音卻顯得有些冷漠:“姐姐有事?”

她話音一落,江宛霎時就紅了眼圈,淚珠一顆顆的往下落。她緊握著江茗的手,“妹妹,剛才是我不好。我只聽那昭南王世子詬病於我,一時著急,誤會妹妹了。因著思琦說你同世子相識,我便信了,後來怎麽想怎麽不對,妹妹來府中未曾出門,哪兒能見過世子呢?當時便想向妹妹說明,但奈何人多,怕他們嘴雜了去。咱們府中之事,還是不應同外人相知,這才等到車上方說。”

“我心裏惦念親生爹娘,得知他們早已不在人世,心裏苦悶,卻又不能同他人說起,否則好似我身在江府,卻想著別處似的。我並非要與妹妹爭寵,而是我受父母恩澤多年,十幾年的養育之恩,我早已將父親母親當做我親生爹娘一般。生恩是恩,養恩也是恩呐。”

江宛說的這番話也並無道理,她十來年一直當自己是嫡女,如今突然生變,心裏畢竟不是滋味。但僅僅這般也就罷了,原主並不是一個爭搶的性子,江宛卻為了自己的地位,屢次拿她當墊腳石,甚至陷害於她,這就是人心性的問題了。

她說著說著,哽咽了兩聲,楚楚落淚。江茗就靜靜的看著她,也不管她哭的多麽傷心,都未曾有一言半語的安慰。

江宛等了許久,也未曾等到江茗的話語,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說下去:“妹妹,你向來通情達理,又溫柔解意,應當明白我心中所想。”

江茗嘴角彎起一個略帶嘲諷的弧度:“我並不通情達理,也不溫柔解意,姐姐是否認錯人了?”

江宛被她的話堵住,一時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眼淚硬生生的卡在眼眶裏,怎麽也掉不下來。

江茗瞥了江宛一眼:“你還有什麽話?”

江宛:“我……”江宛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態,又說:“方才思琦提到婚事,我是從未從未想過要占妹妹婚約的。她那般說,只是因自小與我相識,原以為我是嫡女,一時改不了口,妹妹切莫放在心裏。”

江茗看著江宛這出眾的演技,淡淡地說道:“你若想嫁,那便嫁就是。”

她覺得江宛說這些話,真是一點意義都沒有。若是真的未曾想過要占,那便無需說這麽多話,做這麽多事。但凡做了,就不要怕人指指點點,那是你自己的決定。

只是她這番好演技,猛地一聽又字字在理,若不是江茗之前看過書,也許真的會被她哄騙過去,更別提他人了。

江宛聽她這麽說,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以手覆面:“妹妹,爹娘這麽多年,並不容易。若是因我們兩個後宅不寧,他們做父母的,心裏該有多痛。”

因我們兩個後宅不寧?怕是只有你一個人想要翻天。

江宛繼續說道:“母親身子弱,大夫說她是萬不能勞心費神的。今日之事是我不好,妹妹權當我錯,若有怨懟,都怪於我一人便是,切莫怪在思琦身上,也無需同母親說,讓她憑添煩惱。”

江茗眼神微動,原來在這兒等著她呢。在外面裝模作樣,路上道個歉流個淚,這事兒到此為止,怎麽也傳不到衛氏耳朵裏。到時候外面的人怎麽說,江宛依舊是那朵楚楚可憐的小白蓮,全是自己的不是。

不過她也知道,即便自己回去同衛氏說了,衛氏怕也不會怪在江宛頭上。因著那殷楚實在是無狀,讓人誤會了也是正常。而且大多數話都是齊思琦挑的頭,最多同江宛說日後不要與齊思琦來往。

江茗本不想同這江宛一般見識,只管自己在江府的這段日子過舒坦了就行,誰知對方竟一直趕著往上湊。她思慮清楚,便故意說道:“我有些累了,日後再說吧。”說完,又闔上眼睛,靠在馬車車廂壁上,假寐過去。

江宛見江茗態度冷漠,拿不準她回去到底會不會同衛氏講起,一時心裏七上八下,吊的難受,再看江茗的時候,眼神裏便多了些惡毒。

…………

那邊殷楚回到同江茗相遇的峻崖園,繞過石墻一般的假山,眼前豁然開朗,便是一處避風小屋。那小屋藏在諸多松柏之間,顏色青蒼,又被巨大假山遮掩,只一眼難以發現,但殷楚偏偏輕車熟路,顯然對此地實為相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