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江茗走時,憐鶯從屋裏拿了個手爐,塞到江茗懷裏,又不放心的叮囑飛浮:“夜來風大,可別讓小姐見了風。”

飛浮應了一聲,又趕著讓她回去再好好洗洗。

憐鶯一步三回頭的,又跑過來問:“飛浮,你是不是那種會對哭哭啼啼的柔弱女子格外寬容?”

飛浮不知道她這麽問是什麽意思,只老實答道:“我們小姐不愛哭,我也不愛哭,雖不知道你愛不愛哭,真心悲痛,哭哭也無妨的。但若以此做擋箭牌,那就不喜歡。”

憐鶯滿意的點了點頭:“你沒見過宛小姐,千萬別讓她柔柔弱弱的蒙了眼。咱們小姐前兩天還被她哭著潑了臟水呢。那惜雋,原本也是宛小姐院子裏的人。有件事兒我可得和你先提個醒,雖然咱們小姐沒什麽銀子首飾的給你,但好歹也是幫了你一把,你可不能見那宛小姐穿戴好些,就往上面湊。不然到時候,我第一個不饒你!”

飛浮愣了片刻,轉頭看向江茗,江茗沉重的點了點頭:“富貴不能淫。”

飛浮“哦”了一聲,這才跟江茗沖衛氏那邊走去。憐鶯朝房裏走去,走著走著突然想到,為什麽飛浮會知道小姐不愛哭呢?說的好似早就認識小姐似的。

江茗二人沒走幾步,飛浮突然開口問道:“小姐,你裝窮呢?”

江茗很坦然:“我沒裝,他們覺得我沒銀子,來的時候就拎了個小木箱,惜雋還和人說裏面是江南的糟貨呢,說聞到裏面的味兒了。”

飛浮覺得這家人從上到下實在是沒有眼光,這麽大一尊財神爺坐在家裏,硬是一個人都沒看出來。

聽剛才憐鶯提起江宛,結合之前在華京裏聽到的風言風語,飛浮便問道:“小姐,那江宛是怎麽回事兒?怎得你剛回來,她就對你抱著這麽大的敵意?”

江茗從地上撿了塊石頭,往水池裏一扔,砸碎了浮冰,驚得一群紅燦燦的錦鯉四逃。

“她啊,沒什麽的,一個小把戲而已。”江茗說道:“她自小代我在這大將軍府裏當了嫡小姐,又有她所認為的大好婚事,對這樣的生活早已經習以為常。如今我回來,她便覺得我要搶她的,搶她的爹娘,搶她的家,搶她的婚事。所以就用那點小心眼算計我罷了。”

“搶她的?”飛浮聽了,氣的都笑了出來:“這原本就不是她的。”

江茗搭著飛浮的手,說道:“人嘛,總是為自己著想的。從自己這邊一想,他人皆要為自己讓路。不然你以為世上哪來的那麽多惡貫滿盈作奸犯科之人?若是良心二字有用,他們早就心衰而死了。”

“那小姐就平白受她們欺負不成?咱們在臨安府家中,可從沒受過這樣的氣!”飛浮自然說的是土匪老頭兒的那個家,江茗自小長大的那個家。

江茗停下腳步,沖飛浮眨了眨眼:“欺負我?她什麽時候欺負我了?”

“她不是在什麽會上面說小姐和昭南王世子有些不清不楚嗎?”

江茗“嗨”了一聲:“那算什麽呀。人不能一直占著上風,至少明面上要做出吃虧的模樣。那江宛不就是一直在外人面前扮柔弱嗎?人總是同情弱者,你弱你有理。咱們經商也從不能顯山露水,以免被人盯上掛懷。”

若是換了喬靳,這話打底就明白了。但飛浮更多則以武藝為首,聽得糊裏糊塗。“小姐的意思是……”

“那當然就是表面讓她覺得自己占了便宜,其實暗地裏一直在吃虧。到時候打起她巴掌來,也更響亮一些。”江茗狡黠的笑了兩聲,眉毛飛揚:“你若是看不慣,盡管晚上去嚇唬嚇唬她,也省得她老來煩我。”

飛浮這才松了口氣,雖然她知道江茗的性子不會吃虧,但這畢竟是華京,各府各院的女眷心裏都彎彎繞似的,她生怕江茗在後院之事上沒經驗,落了下風,如今聽江茗這麽說,·知道她自有把握。

江茗又說:“但我們的主要目的。可不是為了和她在這裏一畝三分地裏鬥。鬥出來的東西,我也不稀罕。我們是為了把生意開過來,賺錢!待到一切穩定,再把我的戶籍從鎮國大將軍府裏撥出去,咱們和這將府便一拍兩散,再也不見。”

江茗與江宛前後腳到了衛氏房裏時,衛氏倚在軟榻上,沖兩人招了招手:“宛兒,茗兒,快來。過幾日便是冬至了,聖上賜宴,我想著你們冬衣尚未置辦幾件,正巧玉風閣送來了最新的衣料。你來挑挑,看看你喜歡哪些,讓他們快去做了。”

江茗一打眼,這些衣料皆是上品,擺在衛氏面前,光是台幾就擱了好幾張。上面各色綾羅綢緞宛如流水一般張揚。再被燈火那麽一打,好似四季景物皆在眼前,令人驚嘆。

她對玉風閣也算了解,畢竟做生意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玉風閣走的是高門之路,品料奢華,是普通老百姓消受不起的。正因打著這樣的招牌,玉風閣的門檻相當高,平日裏絕不會自降身價,跑去給人府上送衣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