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一更)

江茗趕到衛氏處的時候, 江劭正站在屋檐下, 急的滿地直打轉。看見江茗, 他張了張嘴,還是不鹹不淡地提醒了一句:“父親正在發火,你好好說話。”

江茗點了下頭, 走進房間。

衛氏屋裏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哭的哭, 忙的忙, 嘆氣的嘆氣,使眼色的使眼色, 好似一台大戲, 緩緩拉開了帷幕。

處於這戲台正中的, 便是坐在床邊的衛氏,她低垂著頭, 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聲音淒婉:“宛兒, 宛兒,這可怎麽辦好?”

江衡站在一旁, 眉頭緊鎖,一張黑臉原就嚇人, 這時候更是帶了股煞氣。他憋了又憋、忍了又忍,這才低喝道:“你怎麽能讓一個女兒家去做這種事情?!我這鎮國大將軍府裏竟連個能使喚的下人都沒有嗎?!宛兒今日這是被救了回來,若是沒有丫鬟跟著呢?會發生什麽?日後她還能嫁出去嗎?讓他人知道了,我堂堂一個鎮國大將軍女兒, 竟然讓扒手搶了,我這顏面要往哪裏擱?!”

衛氏性子原本就柔,這些年來江衡從未對她說過幾句重話,一時間被嚇得聲音愈發小了,沾了沾眼淚,聲細如蚊:“宛兒今日說要出去,我便讓她去了,誰知道竟然會發生這種事兒。”

“你……”江衡看著衛氏這般模樣,原本的指責也說不出口,只重重的嘆了口氣,一甩袖子出去了。他與江茗擦身而過,卻看也不看江茗一眼。

江茗走到衛氏身旁,看了一眼床上,那闔著眼睛躺著的不正是江宛嗎?她這又是鬧哪出?

江茗見衛氏哭的傷心,輕輕的喚了一聲:“娘,姐姐這是怎麽了?”

衛氏見江茗來了,嘆了口氣,因著哭的哽咽,抽泣不斷,便讓一旁伺候著的春湫來說。

“小姐今日替夫人出門存銀子,回來的路上竟然遭了扒手。小姐知道這是將軍急用,怕自己誤了事兒,驚慌之下便去爭搶,結果恰巧下雨路滑,被人一推,摔到了河裏。春湫原本家中是漁戶,自小略通水性,就跳下去救了小姐。好在邊上就是橋墩,又不是汛期,水並不深,這才拼了將小姐拉上來。小姐之前走著,覺得熱了,將披風脫了下來。王嬤嬤連將披風遞下來,恰巧遇到陸吏郎經過,見了這一狀,便將小姐送回來了。”

春湫說的極有條理,話語當中的重點分明,一來是江宛對江府真是一片赤誠之心,不畏歹人;二來是江宛雖然掉進了河裏,但卻並未讓人看了身子,清白尚在。

江茗卻在春湫的話中聽到了另外的一個人,陸吏郎說的不是陸湛之嗎?原本她以為因著宸殤會上,自己與原書裏不同的反應,陸湛之這茬兒算是掀過去了,怎得又讓這兩人碰在一起了?

江茗暫且放下陸湛之,將目光放在當前,她擡頭掃了春湫一眼:“春湫真不愧是姐姐帶在身旁多年的,深知姐姐的心思。”人都暈了,你還能揣摩出她當時的心境,真是不容易。這套說辭,不知道之前對了幾遍?

春湫被江茗搶白,嘴唇抿了一下,但礙著衛氏在場,她只牢記江宛叮囑自己需得裝作著急可憐,便一句也不曾分辨。

“所以”,江茗又問:“姐姐這是暈了?何時暈的?”

衛氏答道:“似是嗆了幾口水,從河裏抱出來的時候就暈了,幸好春湫識水性,不然被什麽男人抱了,我要怎麽同她交代啊?”

江茗聽了只覺得腦殼兒疼,不管江宛是真暈假暈,這個時候無論是江衡,還是衛氏,甚至是春湫,都一個勁兒的先撇清她還是清白之身。清白之身就這麽重要嗎?要是被男人碰一下就將存在的價值一並抹去,那這人也太可憐了。

一時間,她倒是有點可憐江宛,連演個戲都要想清楚後續,活的太不容易了。

她深吸了一口氣,問道:“請大夫來看過了嗎?”

衛氏點頭:“看了,只說是受了涼,又被驚嚇。宛兒原本身子就單薄,這才暈了過去,好好休息便能醒了。還開了兩副藥,等她醒了再服。”

江茗看了江宛片刻,嘆了口氣:“姐姐這顆心,真是難為了,想來那銀票也應該追回來了。如今姐姐生病,切莫再耽擱了父親的事兒。”

她話音一落,看著衛氏臉色愈加不好,便問一旁的春湫:“不會是……”

春湫搖了搖頭:“那扒手跑得快,又趁著我們去救小姐,鉆進人群中就不見了。”

江茗裝作驚慌的問道:“那爹爹捐銀子的錢怎麽辦?”

衛氏在旁嘆了口氣:“如今還有什麽辦法?幸好我這裏還有些銀票,再加上些首飾,一千兩是暫時湊不出了,但三四百兩還是能拿的出來的。”

她正說著,春湫卻突然“噗通”跪了下來,直沖著江茗磕了兩下頭:“茗小姐,求您救救我們小姐吧。”

江茗歪著頭,故作不懂的問道:“春湫這是說什麽話?姐姐這是因為落了水受了驚才暈過去的,大夫也都看過了,為何讓我來救?我又如何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