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一更)

惜雋被江茗這麽一說, 臉色愈加蒼白, 嘴上卻還在硬撐:“這……這是宛小姐平日裏賞我的, 我攢的。對,是我攢的!”

江茗將那銀票抖了一抖,放在眼前:“先不說宛姐姐出手大方, 單說華京的壽謙票號今日開張,也就是說, 你這張攢來的銀票是今日存的。可是今日——”江茗淡淡的掃了她一眼:“惜雋, 你出過府嗎?”

聽了這話,惜雋身上不由得一抖:“我、我托人存的。”

“哦。”江茗笑著聳了聳肩, 雖然在這裏呆了這麽久, 她卻仍然保有些現代的動作習慣, “所以你就用這一百兩,陷害我?還想連帶著平日在我身旁的憐鶯, 一起害了?”

惜雋這時才反應過來, 方才自己還能狡辯兩句, 如今竟然被江茗三言兩語給繞了進去,急著證明這銀票是自己的, 反而落了陷害主子的罪名。相較之下,就算是自己有一百兩, 那又算的了什麽事兒呢?

她還想辯駁什麽,可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連半句話都說不出口——還有什麽好說的呢?

可江茗卻不打算這麽簡單的放過她,江茗又問:“你托誰存的?誰能讓一位丫鬟, 這麽放心的去代存一百兩銀子?”

惜雋偷偷瞄了春湫一眼,春湫連忙輕輕搖頭。

惜雋吞了下口水,給江茗跪了下去,聲音顫抖:“都是惜雋不好,惜雋氣量狹小,因著之前被小姐責罰,一直記恨在心,這才想了法子來陷害小姐。求小姐看在這段時間的情分上,饒了惜雋,惜雋之後為小姐當牛做馬,死而不惜。”

江茗說道:“你這個不應叫氣量狹小,而叫心思歹毒。”

說完,她又轉身看向江衡、衛氏,沉聲說道:“江府雖有權勢,但我並不在意。養父生前疼我,雖不及鎮國大將軍府富庶,卻也對我百般寵愛,養父擔憂去世之後我無人照料,這才寫信到了鎮國大將軍府,又給我留了些銀票,以備不時之需。我本可不用與二位回來的,但我也想知道自己親生父母是何模樣,也想有親生父母疼愛,聽聞自己有個弟弟,便也想看看他,與他說說話。”

江茗看了一眼江劭,江劭被看的羞愧萬分,垂下頭去。

江茗繼續說道:“只是,未曾想我當日一腔熱血,如今卻被澆的灰飛煙滅。我從來到這府中,下人便要看我是否好欺負,想踩到我頭上;親弟弟與我隔閡,認為我要搶他姐姐的東西,不肯正眼瞧我;父親偶爾見一面,便對我百般苛責。我在府中戰戰兢兢,如今又被人算計。可當日被抱錯,難道是我的錯嗎?我未曾在華京長大,沒有貴女之風,是我的錯嗎?我不懂大門大院之內的鬥爭,也是我的錯嗎?錯只錯在我想著初來,下人這般,我卻不願胡亂撒嬌,給母親添了麻煩。”

江茗一口氣說完,院落中鴉雀無聲。

院中俱是水窪,燈火割破昏沉的夜色,倒襯在江茗眼中,顯得她眼圈微紅,可卻依舊目光灼灼。好似一把野火,要將這府院燒屠個幹凈。

江茗頓了頓,又低柔著聲音說道:“我從未貪圖府中之物,以前不會,日後也不會,江劭你大可放心。我知道宛姐姐也是父親父親一手養大,感情頗深,我也不會同她爭搶。只是人若犯我,我必然不會坐以待斃。”

江茗這番話,是替原主說的。她所經歷的一切,她可曾有半分差錯?若真歸算起來,也只是在這群敵環伺的時候,自己太過天真柔弱,被人生吞活剝了尚不自知。

聽她這一番話,衛氏率先哭了起來,她連走了幾步到江茗身旁,伸出手去想拉江茗。卻又礙著方才自己那般不信任她,不好意思。只哭著說:“茗兒,苦了我的茗兒了。當日你被抱錯,是為娘不小心,若你有任何不好,也都是為娘的不好,都應當怪在為娘身上。”

江劭嘴角動了動,未說什麽。他是從未知道,江茗竟然在府裏受了這麽多的委屈,更沒體諒過一個重返親生父母懷抱的女子期盼。自己是怕她搶了江宛的東西,壞了江府的名聲,可她也似是從未做錯些什麽,倒是自己先入為主了。他嘆了口氣,只覺得自己竟然這般糊塗。

江衡眉頭蹙起,他沒有衛氏那般柔腸千轉,但也覺得今日自己是沖動了。但若是讓他低頭認錯,他是決計不肯的。

江衡擺了擺手:“先將這惜雋拉進柴房裏關起來,待得明日天亮再行定奪。”他還在猶豫,這原本就是府中之事,若是直接抓了送去官府,讓他人知道,豈不是要戳破他的脊梁骨?

江茗擡頭看向江衡,聲音平穩:“父親,這就結了?”

江衡不解的看向她:“如今已經一清二楚,你是被人冤枉陷害的,我已經知道,也會處置這不規矩的下人,你還待如何?”

江茗:“父親不分青紅皂白,方才對我大肆辱罵,不應同我說聲對不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