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二更)(第4/5頁)

靖文帝看著台下兩人這般唇槍舌戰,心裏煩躁,不欲在這戰與不戰之上多加糾纏,問了一句:“今日又琰是怎麽回事兒?”

殿內有人見了,便將當時的情景事無巨細的說了一遍,因怕得罪人,隱去了江宛的名字,只說那是路旁一名普通百姓。

靖文帝聽了,輕輕的冷笑一聲:“這莫赫離原本就不是來講道理的,便也只有又琰這種也不講理的,才能治得了他。”

蕭羅聽出靖文帝的語氣,便跟著說道:“便也只是嘴上占些小便宜罷了。那莫赫離本就是北胡人,北胡人哪裏比的上大胤的談辭呢。”

靖文帝說道:“蕭羅不可這麽說,又琰這也算是立了功勞一件。曹洪,從內務司領了絲綢五千匹去,賞昭南王世子。”

曹洪在旁應下。

靖文帝這又轉頭看向宰相豐忱,問道:“宰相,你來看看,這莫赫離為何要這時候來華京?”

豐忱對靖文帝一拜,一字一句緩緩說道:“老臣以為,這莫赫離正是年輕氣盛的時候,聽聞他在北胡可謂戰無敵手,又深受莫須齊的喜愛,這才來大胤,想要立點功勞。二來是向我們示威,他們北胡在我大胤隨便走,沿路巡撫竟都未發現。”

“這興許是他們的計謀,讓我們先自己亂了,懲治沿路巡撫。”蕭羅在旁說道。

豐忱點了點頭:“蕭右相所說,也有道理。”

靖文帝:“那宰相認為,如今應如何做?”

豐忱想了片刻,回道:“以不變應萬變。莫赫離不過是北胡諸多皇子中的一位,既不是大君,也無繼承之名。吾等便將他當做前來進賀的藩國使者罷了,既不能疏遠,亦不能諸多事情太合他的意。”

……

江茗收到的信上並未寫的這麽仔細,單挑了重點拎出來,寫的條理清楚。加上這已經不是第一封內朝消息的信件了,江茗早就知道各位臣子的秉性,對其中的場景也不難想象。

她嘲諷的原因是因著今日在街上,看見胤人那種事不關己的態度,外加蕭羅弄權,靖文帝如此軟弱。進貢給北胡十萬兩雪花銀這種事兒,竟然也能在蕭羅嘴裏成了為國為民的大好事兒。

還休養生息?

你們休養生息,北胡是每天來回自相殘殺嗎?

而江衡呢,撇開他不是個合格爹這一點,他卻是個為國為忠的好將領,唯有一點,就是話術太差,常常在這唇槍舌戰上輸給對方。

關於這點,江茗也懶得管,她只求著靖文帝的歪腦筋不要動到自己頭上。

…………

昭南王府的夜裏甚至不比外面熱鬧,就門口幽幽點著一盞燈籠,映著門扉通紅。

殷楚沒從大門進來,他怕吵到他人,便從角門進來,一如既往的路過昭南王的院子,想要問問今日父親的身體狀況。自從母親去世,父親常年精神不濟,這府中大小的事情就都落在他一個人的肩上。

可誰知道一進院門,就看見鋪了一地的書,管事孫喻正站在這些書中,而父親便坐在一旁的木椅上。

“《左傳》。”昭南王開口說道。

孫喻在院子裏轉了一圈,撿了幾本書出來,送到昭南王面前。

昭南王接了過來,借著座燈的光看了一眼,搖了搖頭:“不是這版。”孫喻只好回去又尋。

讀書人就是有這個習慣,書架子上何處放什麽書,如何擺放,讀完如何做記,皆有自己的規矩。以往年輕力壯的時候,這些事兒他都是親力親為,視為一種樂處。可如今他卻再也做不得了。

今日醒來,想起許久未曾曬書,心裏癢癢,這才讓下人鋪了一院子的書。原本想著一日曬完,趕在更深露重前便收回來。誰知道沒個明白的人,便是孫喻伺候了這麽多年,也不愛與書本打交道,哪裏知道他要哪本,又要放回何處。

書,來了皆找不到歸路,又何提人呢?

昭南王輕輕地嘆了口氣,等著孫喻繼續去找。難得清醒,便吹吹晚風也無妨。

孫喻在書堆裏找來找去,急的在這隆冬臘月,汗都要流下來了。殷楚從院門處走來,他吸了下鼻子,拍了拍孫喻的肩:“孫叔,我來吧。”說完,他便將那外衫脫了下來,就去搬書。

他站在院門看了許久了。

好久未曾看見父親清醒,那雙眼睛雖已經沒了早先的神采,但卻清醒。他以前最愛書,醒來便自然也要曬書。

殷楚想到自己小時候,母親牽著弟弟的手在一旁看著,自己在書堆裏打滾兒,被父親罵了一通。那時候他淘氣,不知道這曬書有什麽樂子。可如今,竟然連一家人再站在一起看著父親曬書,都成了不可能的事兒。

昭南王坐在那裏,看著殷楚熟練的將書一本本的找出來,又放到書架裏的不同位置。自己在昏沉的時候,他來了多少次,又把這些書看了多少次,才能熟稔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