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一更)

“茶茶親鑒:

如今吾已身在雍陽關,城內太平, 吾傷也漸好, 茶茶莫憂。

三日前乃是重陽節, 原本應同茶茶一起登高插花, 喝茱萸酒,樂冶情操,然身在軍營,只得托信寄情。

雍陽關深秋有種花兒開的最好, 漫山遍野望去,皆是瑰麗。尋了制幹的法子, 於閑時制成,同雍陽關的軟殼糖一道與信寄去, 望茶茶喜歡。閑時也要想想夫君,只想這個人, 莫要想別的,可好?

府中諸事可好?父親身體安康?

又琰。”

下人送了信上來, 江茗展開看了,不由失笑。

這信是走的官道送來的,一路說不準過了幾人的手, 被拆開幾次,確定沒問題這才最後到了她手中。他竟然還寫的如此情深意切的,不知道那些看了的人作何反應?

和信一起送來的還有個小包,裏面是殷楚所說的雍陽關特產軟殼糖,還有一小把疊在牛皮紙裏的幹花。花朵有手掌大小, 朵朵都開到了極致的紅,莖上紮了根細小草繩,草繩的盡頭勾了個小鈴鐺,拿出來的時候叮咚作響。

兩人明明有其他的路子一直沒有斷了音信,可這官道上走的信仍是不斷,掩人耳目罷了。只不過寫起來卻總是膩歪來膩歪去的,光明正大的給人看。

江茗將那包軟殼糖給了憐鶯,讓她隨手扔了便是。憐鶯只覺得奇怪,平日裏小姐是最愛吃糖的,怎得見了世子送來的糖,反倒不吃了?

江茗自然不會同她說,這裏面的東西不知道過了多少人的手,說不定中途哪一道就會在裏面動些手腳,防人之心不可有。即便是心疼,她也忍了。

江茗這便拿了筆墨紙硯來,擡手寫道:“殷又琰,你再不回來我就要改嫁了!成婚至今,動不動就往外跑,閩州回來沒幾日便去延慶道,還讓我想你?想你什麽?做夢去吧!你再不回來,我就要親自去雍陽關看看,你是不是在那裏有了什麽相好的!”

寫完,她把信疊起來,給了憐鶯:“明日送去吧。”

憐鶯看著江茗寫了這一段,吞了下口水:“真的就這麽送去啊?”

江茗點了點頭:“是啊,家有妒婦惡妻。”反正該說的平日送信都送了,而且這封信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到殷楚手裏呢。

憐鶯收起信,看了眼時辰,這便給江茗準備衣裳。

寅時初,江茗便在四十六巷的口子處等著了。她今日特地裝扮了一番,一身墨黑色的袍子,暗處都縫繡了大團大團的錦紋,顯得十分華貴。頭上戴了頂墨色玉冠,單看那成色,便已經是萬裏挑一。腰間配著帶油皮的軟玉。總而言之,都是不顯山不露水的炫富,而且還顯得十分有格調品味。

四十六巷並不是一個人多的地方,周圍住家也少,因著偏僻,甚至連行人都少。江茗便在此處等著,飛浮在暗處盯著。

未過多時,便有位女子罩著面紗急急走來,江茗挑了下眉,這身姿她倒是熟悉的很,可不就是江宛。

江宛見了名公子站在此處,反而腳步緩了下來,一時有些不知該進該退的模樣。

江茗耐心等著,臉上露出一副溫和的笑意。他遠遠的沖著江宛行了禮,也不著急過去,就等著江宛主動過來。

江宛走的近了,沖著江茗福了禮,江茗連忙伸手攙住她,輕聲說道:“使不得。”江宛身為太子妃,名公子自然是受不起她這一禮,但同時,江茗也是在試探江宛的來意。

江宛微微低頭,過了片刻才開口道:“讓名公子久等了。”

江茗說起話來輕聲細語,顯得極為妥帖柔和,好似真的是面對自己意中人似的那種溫馴:“不久,等的再久也值得。”

江宛是何表情,江茗並看不出來,那面紗像是朵煙雲似的,隔在兩人面前,輕飄飄的。

江茗開口說道:“太子妃若是不嫌棄,可同我一起去如意居喝茶品茗。”

江宛停滯了片刻,說道:“名公子叫我江宛便是,我今日既然約了公子出來,便是有事相說。不以太子妃的身份,且這身份,我便早已經想要拋下。”

江茗眉毛抖了一下,四周看了看,說道:“既然如此,江宛也顯得有些生疏,宛兒可好?”

江宛輕輕點了點頭:“也好。”

江茗又說:“此處難保有人會來,宛兒不若同我上馬車再說?宛兒放心,明某雖心儀於你,但卻絕對不會做出失禮之事。”

江宛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江茗這便帶著江宛上了自己提前預備好的馬車,車身頗大,兩人坐在其中倒也不顯擁簇。

江宛上了馬車,這才將自己的面紗取下,露出那張白皙可人的小臉兒,可她一擡頭,眼眶卻是紅的,嚇了江茗一跳。不知道的,還以為自己剛才將她怎麽了呢。

江宛從袖袋中掏出那裝了黑珍珠的小木盒,遞還給江茗,聲音有些顫抖:“名公子出手大方,可這東西,宛兒是決計不能收的。若是讓人看了去,於你於我便都不好。如今太子殿下相信名公子,兩人是要做大事的,怎能因我生了罅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