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朝陽公園新居的夜,總會想起流著淚的你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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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博千辛萬苦策劃的訂婚party,被井上那美夏小朋友搶了風頭。

在場所有人玩著擊鼓傳花的遊戲,這朵花就是這個小嬰孩。

李文博郁悶得想抽煙,被方怡然趕到外面。

他叼著煙沿著樓梯往下面走,好家夥,冰冰倒像是今晚的男主角,正給被趕出來的男人們派煙:“小孩抽不了二手煙,哥們兒啊多包涵……啊,新郎官抽抽我這日本煙。”

這次訂婚party的地點,在工體北門的裏面,VIC再往南邊的喜喜酒吧。

一樓是舞池,二樓都是包間,酒吧外面有個院子,露天桌椅總有人喝酒,從大門口能瞅著那小小的舞池竟然也人頭攢動。

冰冰特崇拜李文博:“你怎麽找到這麽有個性的地方,我以為按照你的浪漫性子,得包個草坪打個陽傘,有牧師出席呢。”

“被蘇青給否了,她說這是咱們爽了,來的朋友大太陽曬著,光好看不實用,而且那樣太像婚禮了。不知道的,到真正婚禮時,還以為我倆二婚呢。”

“嗯,蘇青想得對,大家在一起樂樂多好。”

“你也不能把那美夏抱來這種地方啊,是從小就熏陶她變成夜店咖啊。”

“哎喲,這兒不挺好嘛,二樓包間一關上,啥聲音都聽不到。我們這也是沒辦法,我老丈人恨不得在公司開會都抱著我閨女。方怡然都有點兒生氣了,再這麽抱下去,估計遺產繼承人都得寫我閨女名了。”

“現在就開始惦記這個了?”

“我算是想明白了,找方怡然這樣家底的北京姑娘,我也不能硬逼得她跟她爸劃清界限啊。他家有錢也不是錯啊,我還非得倔非要過苦日子,來表明我不稀罕他家錢?這是小男人的做法。而且,那美夏越來越大了,我不想她都懂事兒了,還問我,你還在給李大爺打工嗎?咱們這種接單子跟作坊一樣的影視公司,這種生活我過夠了。”

李文博怒從心中來:“聽你這意思,你是想入贅他爸公司了?告訴你,甭想!你不幹活我都養了你快一年了,現在想走?打斷你的腿。”

“你對我,要是像對蘇青那麽有耐心就好了,誰說我要拋棄你,除了親嘴上床給你生孩子,我什麽沒為你做過?”

“滾蛋,少跟我說好聽的!

“我是想,咱們這麽混日子該到頭了,為了方怡然,為了那美夏,我也得重新想想日後怎麽過了。”

“反正不管你怎麽過,必須跟我搭伴兒過。”

“瞧你這樣,你還記得,咱倆當時是怎麽認識的嗎?”

李文博一愣,跟冰冰相處太久了,開頭的記憶都有點兒模糊了。

韓國釜山影展有個新導演培植基金計劃,冰冰和剛從美國回來的李文博本來是最有力的競爭者。

嗨,這話說得有點兒客氣,冰冰接地氣的風格,比愛玩先鋒、玩概念的李文博靠譜多了。

兩個人鬥得你死我活,結果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最終大獎被一個參加過印度什麽影展的新導演給搶了。

冰冰和李文博這兩個失敗者才抱成團,二人相互在首爾明洞邊上的咖啡店交流了一下國內制片人天天吹牛逼的風格,以及扶不起來的群眾觀影品味,自此成了朋友。

李文博和冰冰在中國電影界又轉悠一年,發現新人出頭太難了,重新遇到的時候,已經是冰冰山窮水盡的時候。

李文博開著車拐過山路十八彎,來到冰冰在燕郊的房子。

進屋一看,一堆啤酒瓶,遍地煙灰缸,只有一個床墊子,十分符合他典型不得志的新晉導演的身份。

後來在樓下吃到一頓難吃得令人發指的烤串,聽冰冰講拉不到投資的一個劇本,十分精彩,李文博發現寫劇本寫不過冰冰,又不能吃苦,鑰匙包都是PRADA的。

得了,那就走曲線救國,先賺錢混個圈裏熟。

李文博把車賣了,兩人合夥開了個工作室,李文博找活兒,冰冰管拍攝。

兩人在辦公室睡了三個月後,一查賬單,發現收入還行,就逐步把公司建立起來,現在公司法人還是李文博呢。

時光荏苒啊,雖然賺不了什麽大錢,但是這種自己做主的生活還挺安逸的,這幾年,李文博換了兩輛車,冰冰說每次看到工商銀行愛存不存的縮寫,總有一種溫馨的感覺——如果按照2009年的房價,他的存款也能交得起首付了呢。

冰冰跳著腳:“咱們這兩年光顧著賺錢了,那些拍電影的夢想呢?!咱倆都忘了嗎?”

李文博覺得他今天有點兒瘋:“跳之前先把煙掐了行嗎?你煙灰都掉到我身上了,不太適合這麽文藝腔的聊天。”

冰冰望著天,一副被歲月蹂躪過平靜的樣子:“我都當爹了,你當爹還會遠嗎?你要是當爹了,咱倆除了定下娃娃親,還有什麽指望?不趁著現在市場對好劇本、好電影求賢若渴到變態的好時候,搏一把,還等什麽時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