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胡人對馬的愛護, 幾乎跟妻兒等同,地位高到不可思議。此一回, 戰馬染瘟病, 大批死亡, 叱阿利損失的不止是金錢、馬匹、戰力……還有最最寶貴的時間。

正所謂:機不可失,失不在來。戰馬大批量死亡鬧的人心惶惶, 尤其是還制止不了, 接二連三惡夢輪回, 胡人軍隊氣勢大減, 已數日高掛免戰牌……

射傷敵方主帥,眼看搖搖欲墜在懸崖邊兒上的晉江城, 瞬間,被這些死馬拉了回來。

叱阿利本就怒不可遏, 更別提發現可能有人搗鬼的時候, 簡直暴跳如雷,頭一回失了‘天可汗’的威儀, 他把大帳都給砸了!

查!

往死裏查!

抓不住人誓不罷休!

發下此宏誓,他下令伊樓沙過篩子般過戰馬營的人, 頭一遍篩的自然是新俘虜的晉人,隨後是從草原跟來的奴隸們, 而如白珍這般隨胡人投靠而來,多少有點‘背景’——賄賂的好——的晉婦,被留在了第三篩……

對晉人和奴隸們,胡人毫不留情, 但凡有丁點不妥,就是皮鞭沾涼水,大刀臨頭,但似白珍這般投靠來的晉人,說真的胡軍裏有不少,伊樓沙等人多多少少還顧忌一點兒,畢竟,大敵臨前,軍心是要穩固的。

不能後院起火!

借著那一點點‘顧忌’,白珍如在峽谷大風中遊走鋼索般,躲過了數次致命危險。

最嚴重的情況,她跟幾個帳篷的‘同仁’一塊兒‘連坐’,都被胡人抓進‘小黑屋’準備上刑了,裹了鹽水的馬鞭,鐵塔樣的胡人漢子,把他們這些人打的是鬼哭狼嚎,還有個體弱的讓活活抽死的……好在那一回,白珍並不是‘主犯’,不過被‘同仁’連累,到沒接受扒衣搜身的待遇,肚兜裏剩的那點‘東西’,沒讓胡人發現了!

本來還打算‘留一手’以做後用——看情況還能不能在來一波兒……然,這一遭的經歷就把白珍汗都嚇出來了,被放回來後就臉盆盛涼水,把‘東西’全撒進去,徹底‘毀屍滅跡’了!

她是激進,願意冒大風險換取成功、自由、地位……體現自我價值,但,玩把大的和找死還是有本質性區別的。

眼見成功在望,熬過這一通就能享受‘勝利果實’了,白珍終於停下在死亡邊緣瘋狂試探的腳步,反正,該做的,能做的,她都已經做了,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如今,為求保命,她該選擇停手,蟄伏下來了……

不過,時事從不如人願!坑了胡人這麽把大的,叱阿利都快吐血了,白珍想停手就停手,天下哪有這般好的事兒?

哦?便宜她都占了,壞處不想沾……叱阿利還吐血看著她呢!

馬瘟——還是大規模馬瘟,哪怕沒有白珍在裏頭攪合,都不是短時間內能控制住的,那瘟病在草原本就橫行了年余,早成氣候,且,此番胡人進攻,戰馬太多了,都圈在一塊兒,在隔離——地方在那擺著呢,能有多好的條件?

都是有潛伏期的瘟病,倒一匹殺一匹不頂事啊!

馬醫們束手無策,戰馬依然以堪稱飛快的速度批量死亡……

畢竟,白珍停手了,瘟病沒有!

足有小半月,胡人未在強攻晉江城,只零星派出萬把人騷擾,如此戰鬥力度,哪怕沒有姚千蔓的統籌後勤支持,姜維等一眾同樣能應付下來,就這樣……

還能暫時穿皮衣擋擋的初冬走了,鵝毛般的大雪慢慢悠悠從天空飄散下來。

北風刮骨的寒……凜冬已至!

前期只顧著打仗,缺少柴火的胡人,瑟縮在青河縣裏,被凍的跟三孫子一樣。

北方的冬天呐,親娘不如熱炕頭!哪怕胡人同樣生活在關外草原,完全是比充州還要苦寒的地方,但往年這時節,他們可以生活在溫暖的帳篷裏,燒著牛糞,喝著奶茶……而今年,他們有什麽?

羊皮襖嗎?

大雪臨門,胡人們凍的手指都打不過彎來了,戰鬥力銳減三成,且,隨著時間一天一天的過,他們的戰鬥力完全直線下降。

俗語有雲:臘七臘八,凍掉下巴。

無需太多,在熬一個月,都不用晉江城方面出手,胡人自個兒就撐不住了!

這一點,叱阿利非常明白,但沒有絲毫辦法,除了暫停旁務,鼓勵士氣,親自帶兵出城打仗外,他扔下大將伊樓沙,死令調查‘細作’一事……

不錯,他已經認準了戰馬瘟病有人搗鬼,且,一定是晉人奸細!

叱阿利這一‘認準’,白珍就倒了黴,伊樓沙久查無果,惱怒之下,已經有了些肆無忌憚的苗頭,做為晉婦,她的外貌特征太顯眼了,還是在戰馬營伺候的,短短幾天時間讓抓進‘小黑屋’三次……雖然每每都逃脫出來了,但,太危險了!!

她都快被打爛了!

——遍體鱗傷、皮開肉綻啊!